方继道闻言抬起头,两眼是没睡好的样子,勉强打起精神:“啊,裴兄啊真是抱歉,这次诗会我本来说一定要为你写一首好诗的,却实在是没有心神。”
“不必。”裴液牵了他一把,“诗会不是要开了,一起过去呗。”
方继道露出个笑:“不急,裴兄你先去吧,我再坐会儿。”
这时张鼎运回过神来,翻个白眼道:“我都劝半天了——方继道,我说实话,你丧丧气也就罢了,不会还真要帮她为那首诗背书吧?”
“我答应了居士的。”
“狗屁居士!”张鼎运一抬下巴骂道,“你也真是乌龟儿子王八蛋!还真答应她。”
“.”
张鼎运看了眼裴液:“你知不知道,齐昭华明明知道这小子心思,还让他为尚怀通写颂诗。”
裴液点点头:“我那天见这事了。”
“单纯这也罢了,不过恶心恶心人,最重要的是这诗拿出来根本就是要做垫脚石,被踩的!”
“小方上届就参加了鹭洲诗会,是近一年诗名最崭露头角的青年才俊。”张鼎运气呼呼道,“她也就是看中了这点,给尚怀通找了一块好合脚的石头!——可小方以后的前途呢?!”
这裴液倒是闻所未闻,皱眉看了方继道一眼。
“她和尚怀通走一起随她乐意,但让小方做这种事,不是纯扯淡吗?!”张鼎运翻个白眼,“以前我真是瞎了眼,要不是为了小方,这狗屁诗会我来都不来!”
又一指裴液刚下来的船:“我们家的船都不让她租!”
方继道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显然小胖子这些话已在他耳边说了不知多少遍。
直到语声停下来,他才抬头看着裴液,勉强一笑道:“鼎运他是太关心我了,其实居士她肯定是被逼的,对我名声有些损害肯定也是不得已,何况我这薄名本来也是自诗会上得来,还给居士也是应该裴兄你千万别对居士产生什么偏见。”
裴液哑然,倒是张鼎运立刻高声骂出了一句有些耳熟的话:“我操,你他妈的算是没救了!”
——
离开在湖边拉扯的二人,裴液往里去和翠羽一行会合。
观鹭台依山临湖,足以容纳五百人,如今修者在南,文人在北,场地十分富余。
裴液上台一眼便望见翠羽的青色,十几人已然盘坐在一方大毯子上,水果茶点一应俱全,还给备了些笔墨书籍。
裴液倒是第一次和这些翠羽弟子们见面,他们男女参半,身段轻灵,人人剑上饰着颜色式样不一的羽毛,手腕都系着一条白带。
年纪则大多是二十多岁,只有四个看起来稚嫩些,其中一个又尤其稚嫩,只有十二三的样子,应当是李缥青之前提过“当夜晋入三生”的师弟。
与周围欢腾的气氛略有差别,翠羽这里环绕的是一种沉下去的锋利,虽然也是在笑语,但不少人面色略淡,好几位的眼眶还残留着微红。
李缥青刚才明明还谈笑如常,此时面上也多了份哀意,盖因伤悲更容易在能共情的人面前流泻。
不过少女很快整理起表情,笑着将自己身后的两人推到了众弟子面前。
“这位是杨颜,刚结识的朋友,也是要参比的,年少有为,是很厉害的五生。”
一时许多目光聚集在杨颜身上,少年摸摸头,努力露出一个自然的笑。
“张君雪,徐谷张家《斩腰刀》的传人,人非常好,刀术也非常厉害,同样是五生的高手。”
裴液过来时,翠羽诸弟子已和这两人打过了招呼,目光全都挪到了他身上。
李缥青回身将裴液往前牵了一把:“这个就是裴液啦。”
裴液扶了扶剑,抱拳行礼问好,翠羽诸人纷纷还以更深的一躬。
而后少女走到翠羽那边,先把最小的那个抻了出来:“崔笑燕,我们都叫他小燕子。”
然后她一一历数:“沈杳师姐、楚念师兄——记得的,武比完请你吃捉月楼嘛、匡熔师兄.”
诸人一一见过,两边熟悉了些,十八九人围坐下来。
照理说下面该是一番畅谈,有太多的话题可以展开,但杨颜和张君雪本不善说话,而本该是话语焦点的裴液问过好后,便倚在一边再次翻开了手中的书册,一言不发地继续看了起来。
翠羽诸弟子看着这位手不释卷的少年,相顾一番,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感叹——这便是天才的努力。
于是纵有千万般话,此时也不便打扰,便各自闲谈了起来。
渐渐大家熟络了,气氛也开始升腾起来,而观鹭台上,人也差不多到齐了。
捧着书册的裴液听到自己清晰的翻页声时,才意识到场上安静了下来,抬头一环顾,见翠羽诸人都闭口望向场中,于是也顺着看过去,眼眸不禁一张。
这位女子总能令人眼前一亮。
齐昭华。
乡下来的少年生长十七年,实在对女子打扮上的“精致”缺少想象,后来虽然开了些眼界,但或拘于性格,或囿于环境,几位认识的女子也并未展露给他这份特质。
直到上次湖边相见,齐昭华一身繁云清雨般的衣裙和相辅相成的妆容才令他见了世面——原来穿个衣服可以有这么多心思!
而不同于当日的繁青柳,今日的女子偏于文士打扮,但费的心思只多不少,像是一抹清雅的云雾,其淡冷清香可以通过眼睛闻到。
见到女子的一瞬间,裴液就和小胖子那句“你他妈算是没救了”产生了深深的共鸣——女子这副风神,实在看不出是被什么“强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