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空气湿黏,雨要下不下的。
打从白逸欣进去对街花店以来,贺以正始终噙着笑,隔着车窗看着那抹小身影在花店里煞有其事的和老闆指手画脚,时而眉飞色舞、时而低头沉思的模样,看着特别有趣。
终于,纤纤身影手捧一大束的白闪出店门,左看右看、蹦过马路、打开车门鑽入。
车内顿时明亮起来。
「洋桔梗?不错啊。」他讚许。
她边安顿那束几乎要将她淹没的花,边得意笑着:「有没有气质高雅的感觉?我跟你说它有好多种顏色,还有复色的,像是紫边白底,但我就觉得小朱姊姊特别适合白色,像新娘的顏色。」
他笑而不答,默默将车调了头,旋回方向盘。
忽然想到什么,她转头好奇问:「不过你认得洋桔梗啊?我刚开始还以为这是玫瑰耶!」
「略有研究,」他弯唇。「毕竟女孩子都喜欢花。」
「……」翻了个白眼,她回身坐正,没好气道:「不好意思喔,我不太懂花,浪费了你的才能。」
「没关係啊,我负责懂,你负责喜欢就好。」侧首,压低声音补了句:「但只能喜欢我送的。」
她下意识将花往旁护。「好了喔,等下在小朱姊姊面前你最好收敛一点喔我警告你。」
他又笑笑,不语。
「白兔。」在墓园附近停好车,他叫住正要下车的她。
「嗯?」
「我想,等下还是你去就好。」
「蛤?不是说好今年要一起去的吗?」
「毕竟她对我,是扣扳机不会犹豫的关係。」他苦笑:「她应该不会想看到我。」
「那我先问一下小朱姊姊愿不愿意见你?如果她说好,你再过来?」
他哭笑不得。「你怎么问她?」
「当然是掷茭啊!」
「呵呵,」他仍是摇头。「明年再说吧。」
噘嘴,不以为然咕噥着:「……去年你也这样说。」
「不要那种表情,会让我想亲下去。」
「不要!这里不要!」对于「好兄弟」,她可是非常非常非常敬畏的。
见她惊恐摀住嘴、不住摇头的模样,他忍俊不住。「走吧。」
这片传统公墓的园区只简单以一条柏油路作分界,道路一侧放眼望去都是高高低低的坟墓,必须在墓与墓之间的土丘小径间穿梭,找寻自己的标的的同时还得留意脚下不要「侵门踏户」。幸好清明节刚过不久,杂草都已经被扫墓民眾打理得差不多,他牵着她,行走并不算太困难。
贺以正在较为空旷的一处停下了脚步。这周围大多是低矮的小墓碑,四、五个墓碑的距离外便是一座与平房一般高的朱家墓陵,标的显眼。
他示意她:「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白逸欣有些迟疑。虽然她不怕朱芷欣,但她怕别的啊……而且今天又那么刚好是阴天,还时不时响着闷雷,身在几无人烟的墓园之中,她毛啊……
「那……你不要走喔。」
「我就站在这里,不走。」他篤定道,同时朝朱家墓陵方向望去,恰巧看见有两名女子从那儿走出来。「你看,刚好有人,快去吧!」
「好,等我喔!」她放开他的手,缓缓向前走了开去。
他望着她走去、望着她与那两名女子一前一后的擦身而过。
「噯,好像快下雨了,走快点。」前面是一名脚步稳健的中年妇女,即使走在高低不平的土丘之间,步伐依旧稳当俐落。
「哎哎,妈,你……等我呀!」后头的年轻女子就有些踉蹌了,一步一步小心走着。
中年妇女率先来到贺以正面前,随意点头示意:「不好意思。」
他忘记要让路,两隻眼直盯着后方的年轻女子。
「妈……」那喊着母亲的声音还有点中气不足:「你……是不是……忘记一件事……」
贺以正怔怔望着那女子。只见她吃力地走着、喘着,又是撑膝又是插腰。
「你忘记……你女儿曾经……昏迷不醒半年吗……我……体力差啊!」
女子终于蹣跚来到他面前。
「……等等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