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们的婚姻迈向45週年。
「出来吃饭了!」何冉扯着嗓子对整天都待在房间的周河喊着,她头上的白发密布,脸上满是岁月侵蚀过的痕跡。
周河缓缓的从房间走出来,不发一语的走向餐桌,何冉不太高兴的覷他一眼,「你最近整天都把自己闷在房间里是怎么回事?之前还抱怨我不跟你出门运动。」
周河吃了一口饭,将她的话置若罔闻,他一口接着一口的夹着眼前他不爱的苦瓜吃,眉头皱都没皱一下,只是恍神的盯着桌子某一处。
反倒是何冉皱起眉,「我刚说话你有没有听到阿?」
他觉得他的脑袋好像被密密麻麻蚂蚁爬过,思绪混乱,又极其烦躁,何冉的声音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吹喇叭般的震耳欲聋。
他的左手不停的抓又放,不耐烦的血液流过全身,最终找到一个爆发口。
吵死了。
周河重重的把碗摔在桌上,碰的一声,陶瓷碗四分五裂,碎片溅起,其中一片碎片飞溅至何冉的手臂上,有些皱的皮肤被划出一道伤口。
他随便的把筷子甩在桌上,「闭嘴,管我那么多干嘛?」怒吼般沙哑的声音传遍房间每个角落。
碗碎了,而她好像有甚么东西也碎了。
何冉看到桌上和地上四散的碎片,用那双年老的双眼愣愣地看着他,她往手臂带着疼意的地方摸去,低头发现手上的鲜红。
她忽然觉得眼前相处了至少45年的人,看起来好陌生。
他以前从不会对她发这么大的火,而且还是没有原因的火。
「我还不能关心你了?」何冉睁大双眼,不可置信的问。
「你有甚么资格!」周河反常地对她的大吼,他甩开椅子,逕直走进房间,房门被用力的甩上。
「碰──」
一瞬间整间屋子只剩下电风扇嗡嗡的风声还有混乱的何冉,气氛死寂。
她坐在椅子上,想发火又无处宣洩,然后她沉沉的叹了一口气离开椅子,她蹲下身,弯垂着身子,捡拾着地上比较大的碎片。
最近,他变得不太正常。
有天早上他起床刷完牙后,把牙膏跟着带出浴室,放到了客厅的茶几上。那时,她只是觉得好笑,觉得老了脑子迟钝些挺正常的,因此不疑有他。
久久出现一次正常,但这样的情况却接二连三的出现。
他忘了家里汽车钥匙放在哪、他把叉子放进冰箱内、他变得不喜欢出门……还有刚刚突如其来的暴躁。
她有了不好的猜想。
低头捡着捡着,她觉得腰有点疼,最近她的身体到处都疼,有些动作也不太能做了。后腰隐隐作痛,但她还是继续捡着碎片,直到泪水好像顺着姿势往下聚集,热意绕住了眼眶,她才把碎片放在一旁,坐在沙发上把头仰起。
她搧了搧眼睛,不想让温热掉下来。
她疲惫的把手放在眼上。
隔日一早,周河像个没事人起床刷牙,穿着一件薄外套走到浴室,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一条条的皱纹,脑袋突然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