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互动看在泰久眼里其实有种微妙的安全感。
他不会过度干涉自己的家人,但基本的保护还是一直都默默支撑着。对蔓婷另有居心的男人比橱柜里卖剩的杏仁冻还要多,不过也只会对于真的飘散出臭酸味的那几碗才会以哥哥的身分向妹妹进諫。
比较起来,阿树又是另一回事。
至少他看上的不是蔓婷的身体、也不是脸蛋,是自己的作品被捧上天的那一刻。
融洽在这样的气氛之中,泰久也忍不住做点锦上添花的点缀。
「我们的社团老师说,在摄影的天分上阿树的潜力是非常高的。」
「我当初就一直觉得他的眼光很好。」阿树理所当然地这么回应。
「可是他说你拍出来的作品一点灵魂和故事都没有。」
「他这个人根本不懂摄影。」
他们接着开始讨论起那位老师,阿树用了论文程度的字数来讲解自己的等级有多么高处不胜寒,程度之好还把孤芳自赏错用成了敝帚自珍。
而蔓婷只顾着沉浸在在眼前一张张的作品里,她从没想过自己的言行可能在外人看来是种奉承,因为一个往自己的目标上不断奔跑的男人,本来就是耀眼的,无论他在起跑点之前是谁。而阿树也的确正在这么做。
看着按着,她突然停下了手指。
「咦?阿树哥,这个女生是谁啊?你的女朋友吗?」蔓婷把相机翻转过来,萤幕上是那张零彩度的失败作,有个长发的女人裸着背侧坐在床上。是刚醒呢?还是正要睡了?
「呃、她是......」明明就不是在自己打开的那个资料夹里,但阿树总不能去责怪蔓婷乱翻其他照片,为了这种事生气太奇怪了,更何况那可是自己的忠实粉丝。
他把视线转往一旁求救,但泰久只是笑着、用那双从来没有打开过的隙缝眼睛一直笑着。
而眼前,一隻八卦的小麻雀正雀跃不已。「该不会真的是女朋友吧?我怎么都没听我哥说过呀?」
「没有啦,她是我的模特儿啦。」阿树下意识脱口而出。「我这么忙,哪有什么时间去交女朋友啊?」
「是哦?这样呀......」
也不晓得蔓婷有没有接收到最后那句意义不明的辩解,她把相机摆正之后就没再说过话,只是直直盯着萤幕看,脸上那复杂的表情让人根本猜不到想法。
「模特儿呀......」她喃喃着。
阿树的胸口突然直觉一道不安。
......应该没有那么巧两个人是认识的吧?
但在作为理由的谎言还没编织好之前,蔓婷突然大力点了点头,满面信心地说道。
「我明白了!为什么阿树哥你的作品会没有灵魂了!」
「就说了有啊......」
她不理会这反驳,进而做出在期末上台报告时最后作结尾的那种气势。「因为没有人!」
「欸?」阿树听不懂、泰久当然也听不懂。
「就是少了模特儿!」蔓婷接着说明。「我们去看展的时候,底下不是都会有作品介绍吗?阿树哥你的字数太少了,『这是一隻金龟子』、『这是一隻鸟』、『有船在海上漂』这样的介绍只要一行就够了。」
原来自己的妹妹一点都没有写文案的天分吗?泰久先是得出了这个结论。虽然也没有办法靠口语解释清楚什么叫做没有灵魂,但他能够明白那箇中之意。
阿树也的确就如同社团老师说的,他也是这么认为。
但绝对不会是妹妹说的这个原因。
当然,蔓婷确定是。
她接着把相机萤幕放在两人眼前,好像正在展示自己的作品一样。
「可是这张就很有啊!『一个美丽的女人,半夜里睡不着觉,是因为谁?因为暗恋的那个男人,想他想得几乎要睡不着了,只好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向窗外......』」
泰久默默点头,绝对不能让她从事文字工作。
「所以呢!阿树哥!」
「啊?是?」
「我来当你的模特儿怎么样?」还连带着放电般的小眨眼。「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我们也朋友一场,你又是我哥的好朋友,我就只收工读生的基本时薪就好囉?」
这算下来可真的是赚翻了,虽然阿树还没考虑到那个层面。而基于尊重和礼貌,他还是先往身旁看去。
但泰久依旧只是一直笑、一直笑。
「我看看哦......」很好,蔓婷看着行程表噘嘴沉思。「那就后天怎么样?礼拜天我本来是要和同学去吃蛋糕的呢?呀!不过没关係!就推掉吧!」
「啊、不......」
「外拍的地点就再麻烦阿树哥决定囉!」拍板定案,蔓婷看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赶紧收拾收拾起来,回头拎了行李箱,急急忙忙和两人道了别后,就带着活泼的脚步声一溜烟地消失在老街的另一端。「我就先走啦!掰掰阿树哥!」
许久,泰久才欣慰地打破沉默。
「阿树,蔓婷她从小就有个当模特儿的梦想。」
「......跟我说这个干嘛?」
「我有一颗镜头,很适合拍人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