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针对三幕式框架理论,楚轩和刘艺妃跟刘义他们在酒店时不时展开探讨。
除此之外,在剧组陪同刘艺妃拍拍戏,观摩观摩演员老师的戏,小两口也抽空和刘义他们在横城周遭游逛了几次。
只是八月中旬的大太阳比之前更热一筹,每次出门没多久一行人就败退而归。
离开公司好几天,编剧工业化的事还需刘义他们坐镇,只是眼看刘艺妃的戏即将杀青,他们也就决定等刘艺妃杀青再一起回京,顺便蹭一顿刘艺妃杀青的大餐。
“好好准备,下午几点吃饭就看你的了。”
刘艺妃弄好了妆造来到棚里,吃了片西瓜乘了下凉,看剧组人员在副导陆传的带领下出发片场,她也便起身往外走。
听到孔生的话,在场的老师们笑看着她,她回以微笑,又冲楚轩看了看。
楚轩把西瓜皮丢进垃圾桶,从卷纸扯了一截擦了擦嘴和手,来到刘艺妃身旁,和她并肩前往片场。
“加油。”刘小丽为女儿鼓劲道。
这场戏是女儿茜茜的杀青戏,来到横城一直嫌热平常只在清晨和晚上出门的她,在这大太阳的下午也来到了剧组以迎接女儿又一部作品的圆满结束。
忽然,她感到自己的手一紧,只听身边人说道:“假如过几年的某天,我们在那天要结婚了。”
就好像,这座坟与她无关。
依照他的三幕式理论,用专业性的词汇来讲,应是弱情绪、渐强反馈再到强情绪的这么一个过程。
《仙剑》和《神雕》强情绪的戏倒是有不少,可都是她和楚轩一起演的,也多半都是楚轩带着她演。
刘艺妃的手颤颤巍巍的,她把剑从剑匣里拿出来,任由脸上的泪水不止地流,她抬起左手握住剑柄慢慢拔剑。
她没演过这样需要强情绪的独戏,但在她的印象中楚轩演过很多这种戏。
《希望》的类型差别太大了,没参考的点。
“等下茜茜又要打死你。”俞飞红笑着,双手环抱地道,这对小情侣真的太有意思了,在剧组里给了他们很多乐趣。
刘艺妃的手颤抖了起来,缓缓抬手在腹前相握,颤抖的幅度减弱,但余势还在。
山坡不高,只有二三十米的高度。
闺中之友早早嫁与权贵,攀龙附凤者常常上门说亲,做媒之人往来与说婚事。
只是,你未能娶,我未能嫁,今后何往?往后何在?
刘艺妃平静地抬手,抚摸着墓碑上的照片,抚摸的手很平稳,已是任何一丝的颤抖。
“咔!”
也不像前几天楚轩那场导戏,有那么多演员按照三幕式理论来传递情绪,并让情绪递进,最终她只需滴一滴眼泪就能让这股积累起来的情绪宣泄出去。
按照社会常态上的人物行为逻辑,第一时间是呆住,第二时间才反应出相应情绪,第三时间才宣泄出来。
过了会儿,刘艺妃再次迈步,只是步履变缓,走得很慢很慢。
这一刻的霓凰,好像又回到了元帅之姿,也想起了未婚夫的志向。
“霓凰杀青!”
“我好像知道怎么演了,你回去好吗。”她低沉道,楚轩在她身边让她无法稳住心里的悲切情绪。
可在霓凰眼里,天下人比之林郎,就是莹莹之火比之皓月星辉。
霓凰郡主主动请缨,最终由霓凰挂帅,出征迎战北戎,战场就是当年被北戎占领的梅岭。
陆传点头,通过对讲机知会孔生。
林郎,它让霓凰没了任何念想……
刘艺妃走上来看了眼墓碑,她演小龙女的时候各种棺材、墓碑什么的看多了,按理来说不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
刘艺妃缓缓跪下,从篮子里拿出香蜡点着,然后弯腰插上。
这是为了让女朋友入戏找到更浓的情绪,还提前准备了自己的“遗照”?
刘小丽看楚轩走进棚里,无奈道:“你也下得去手?”
十年前,常有人问,霓凰成婚在几时?
当她的手摸到剑身上的时候,从开始到现在看起来一直较为稳定的情绪忽然爆发,潸然泪下。
幸得麒麟才子江左梅郎相助,结志同道合之友,查苟且权贵之恶,抗隐隐小人之势,竖林家赤焰之威,正大梁清风之治。
她看起来正正常常的,可又像是失了魂一样,拿着酒在碑前倾洒着,目光直直的往墓碑上的照片看着,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和谐。
刘艺妃保持着状态,冲陆传做了个手势。
而今已沉冤昭雪,赤焰忠诚之士英魂得塑,然赤焰军少帅林殊何在?
一捧黄土耳!
霓凰宁愿不来,不见这土,不见这碑。
这是林殊的少帅之剑,也是林殊的号令之剑。
岂不闻赤焰军之少帅智勇双全,勇猛无敌,这天下皆知,怎会因区区北戎小贼而罹难?
林郎你或许只是担忧朝廷的阴谋,你或许只是怕连累兄弟朋友而不敢回,你或许只是藏身在某处不知名的地方郁郁度日?
霓凰寻寻觅觅十年无果,暗自查遍京都权贵,苦于身在云南而不可亲查,所获线索也寥寥无几。
这场戏虽然有她和任权两个人外加一个杨阳,但几乎所有的戏都在她身上,且这场戏是霓凰郡主征战前的铺垫戏,需要给到很强烈的共情情绪。
“二号机ok。”
“牛逼。”刘义和文木野等人忍俊不禁。
听起来很锋利的剑吟声持续在响,她把剑拔出一截,剑身上的“赤焰”二字在斜阳下熠熠生辉,十分夺目。
对讲机里传来孔生极力赞赏的声音,听得出来他对这场戏相当满意。
杨阳心领神会,和任权默不作声。
山道口,任权从杨阳背后取下一个物件,把缠住的布条绕开,从中拿出一个剑匣,缓步来到刘艺妃身旁。
刘艺妃抿嘴一笑,这说的好像真的一样,男朋友这是将未来的场景提前想象到位了?
不是说以前不好,而是在演了李逍遥后,就感觉对她的爱更浓了好多。
“我靠,楚轩你是真的狠!”孔生哭笑不得。
楚轩笑着,走到她面前。
剧本里头,梅岭一案彻底翻案,靖王萧景琰成功登基,恰逢北戎大军趁大梁皇帝换位之际,以为大梁朝廷不稳而再次犯边。
开始,看到墓碑的沉静、心如死灰,是第一重情绪。
刘艺妃伸出颤抖的手摸向剑匣里的剑,伸手的速度很慢。
回忆了下,这场戏倒还是她从没有过的演绎经历。
这楚轩……等下再找你算账!
“你接到姐的一个电话,姐让你过去一趟,没说明原因,但语气很急。”
人有大悲大喜,这场戏要呈现的效果是大悲。
这里是横城郊外的一片杂草坡地,在剧本里是梅岭一角的场景。
刘艺妃一直就这么看他,楚轩帮她擦泪痕的手顿住:“我还在,我是活的。”
霓凰总是笑着说,待林郎凯旋而归。
刘艺妃在他怀里抬头,楚轩抬手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痕。
刘艺妃没有回话,自顾理着思绪。
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演得非常好!”
英魂犹在,霓凰必承其志!
“锵——”刘艺妃倏然间把剑收回剑鞘,那入鞘的剑吟之声在山头回荡几圈,散布着军威般的肃杀之气。
墓碑上的照片她不敢看,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好笑,对于她来说是不敢想象的沉重,就像一颗巨大的石头压在心里,让她更为难受了。
她的脸色很平静,只是目光微颤,泛起些波动。
刘艺妃眉头微蹙,有种不好的预感。
真正的梅岭场景在甘肃影视基地那边,这里只是用作后期拼接的画面。
可跟着楚轩的步伐,在对演员和表演的理解越发深入下,她也逐渐知道想要入戏展现出人物的灵魂,就要从实际情感出发,没有什么比实际情感更让人有代入感的了。
就好像,这碑上的名字与她很陌生。
刘艺妃默默然地来到任权和杨阳的跟前转身停住,任权给杨阳使了个眼色,刘艺妃明显进入了状态的神色,任权怕杨阳出声打搅。
不想失去,怎么办呢?
这不是简单的行为化的三幕式表演,而是情绪化的三幕式表演,算是三幕式表演法上的一个进阶。
酒倒完,酒壶放下,但目光无有偏移,仍在看着碑。
楚轩说要这个状态,她不知道自己的是个什么状态。
很快,场记到刘艺妃面前打板,拍摄开始。
斜阳扑洒,映照在坡道上的三人脸上。
每逢遇人拿此说事,霓凰还是笑着说,非林郎谁能相配。
任权在前走着,刘艺妃在中,杨阳在最后。
刘艺妃听到他说的悲剧小情节,面色立马沉静下来,而不是表现的情绪很强烈,这在他的理解中是对的,也是符合现实人物逻辑的。
楚轩说的很恐怖,她也知道楚轩是帮她找情绪状态。
在戏里头,没有人可以帮她。
她只知道心里很难受,楚轩刚才的讲戏让她很难受很难受。
任权和杨阳肩并肩站着,两人在笑,楚轩的神操作刷新了两人的认知,看到墓碑上的那张照片就好笑。
甚至可以说,这场戏是她演艺生涯以来最难的一场戏。
为将护一方之靖平,为帅守家国之安详。
这和她即将要演的这场戏结构一样,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