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核心的宴席有两张,一张设在中堂,一张设在后宅。坐上客的身份都差不多,林如海、王先明、许平之、徐堇侯、薛瑱、薛蝌、钱大有、江元白,另有几个位置,留给陈恒跟陈启、陈丐山。
李贤大笑,配合着点头。忙道:“等明年开春,他进京参加会试。我必然要想办法,见一见此人。”
“是。”陈恒也是作笑,接下老师的调侃。这是五代齐己的诗句,他对禅诗所涉不多,也是林如海提醒,才想起来典故来历。
林黛玉从旁笑道:“那我以后不是要叫一声持行兄长了?”
“去了京师,不免交际往来的琐事。你岁数虽然还小,不过为师这个年纪,也怕撑不到你成年。”裴怀贞笑过一声,伸手拦住陈恒张开的嘴巴,只笑道,“借着这个机会,就由我们三人,给你束发戴冠吧。”
咦~~这话听起来,都叫旁人牙齿发酸。
哈哈哈哈,坏哉,坏哉。真不知是要上错轿嫁对郎,还是月老醉酒——乱手点鸳鸯。
值得一提的是,设宴当日,林伯父携全家老少齐至,又有王先明和师母作陪。这两位都是陈恒一生之中的贵人,是贵客中的贵客,自然是要坐在上首。由陈恒跟陈丐山亲自照顾。
“好好好。”林如海心中很是欢喜快意。嘴上又道,“别喝太多。”
“是,师母。”陈恒恭敬受命,又朝着最后一位师母谢氏敬酒,“师母,这两年学生求学愚钝,有劳你跟夫子费心照顾。”
这这这……
“就是,就是。”林黛玉呛着声,半笑半乐道,“这样,我也算是看过男子束发了。”其实黛玉真正的目的,是想记录下陈恒人生中的重要时刻。当年错过院试,实在是林黛玉一件憾事。
三位恩师一时纷纷笑出声,陈恒侧头憋笑,也回道:“妹妹,还是继续叫兄长吧。听着习惯些。”
反正得过完年,他才离开扬州去京师。
李贤闻言已是好奇,拿起考卷自己就找了个地方坐着,后头站着一个探头探脑的李俊。父子两人将文章看完,李贤已经喝了两杯茶而不自知,当即喜道:“爹……”
裴怀贞这几日气色不错,只穿的比常人多些。三个老师跟一个学生聊上半日,才在午饭前来到大堂。
陈恒满饮一杯,求学的路上,既有老师的辛勤教导,也少不了几位师母的从旁辅助。他如今面色通红,可头脑还算清醒,加之眉目如星,更叫后宅里的女眷为之侧目。
得此评价,陈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却没有自谦太多。他已是扬州第一,光明正大取来的功名。若是太过谦虚,置慧眼识才的考官于何地。
其中有陈记车行的功劳,更有秋浦街的女工交口相传。之前女工们还只是佩服陈恒这个主事人,到现在对方一朝中举,女工们回家纷纷让孩子以解元公为榜样,发奋读书。
这个理由李贽也接受,只挑了挑眉目,越过李俊的头顶,看着自己的长子,兴奋道:“太子,你上前来。”
别看姚自然现在只是五品的郎中,可兵部的左侍郎马上要高升兵部尚书,他除了官场资历低一些,却很得上峰赏识,极有可能进补侍郎之职。到时候就是正儿八经的三品大员,放在京师也是屈指可数的大官。
李贽就喜欢听儿子这样喊自己,实在亲近的很。他扬起手,拦下李贤的话,主动挑眉回道:“怎么样?可满意我替你引来的凤凰?”
“诶,陈弟客气了。你现在该叫我一声许兄了。”许平之连忙轻笑,考中举人,确实已经够资格跟县官称兄道弟,交情好论的很。
李贽点点头,也给李贤、李俊补充起陈恒的生平。当听到秋浦街的事例,李俊这才晓得,写文章的这个人,远不止是会写文章那么简单。
后两人轻笑一声,纷纷上前来,一起动手解下陈恒的发巾。陈恒乖乖坐着,任由老师们摆布。屏风处,突然又走来两道人影。其中一个是谢氏,一个是黛玉。
李贽一喝,就让还在阅卷的李俊打了个激灵,当即回道:“皇爷爷……”
贾敏见多了青年才俊,虽吃惊陈恒又能高中解元,可脸上却没有太多激色,只用起欣赏的语气道:“恒儿,还须再接再厉。”
进士这玩意儿,听起来名头响。可人一辈子,才能碰见几个进士啊。况且进士们都是扎堆在京师,死活也不出去。由此可见,举人的难能可贵之处。
“喜庆之事嘛,多个人多个热闹。”王先明不在意的说道,又看了一遍孩子,越看越喜欢,更是高兴的很。
在座的女眷们,谁不是人精,都感觉有些不对劲。心中那份打探的热情,不知不觉消去不少。
看着翩翩少年郎离去,柳氏拉着顾氏的手,“真快啊,眼看这孩子就到了要娶亲的年纪。”师娘这句话,是说给贾氏听的。林黛玉的心思,又怎么能瞒住这位女中诸葛。眼看孩子们越来越大,弟妹,你再不下手,小心别人家捷足先登。
陈恒看了一圈,在人群中发现时任江都县令的许平之,又端着酒杯来到他面前,开口道:“多谢大人……”
…………
“哈哈哈哈。”陈恒大笑一声,又小心瞥一眼贾敏,见她脸色如常,并无异样。就接过大姐陈青端来的酒壶,往杯中倒满,对着林黛玉道:“妹妹的符很有用。”
叮嘱完黛玉少喝点酒,陈恒又朝几位长辈行过礼,才抽身离去。
个中趣味,实在妙不可言。只陈家人个个神采飞扬,往日心里的谨小慎微通通都是不见。到今日,他们老陈家在扬州,已经称得上名声远播。
“你若有心去国子监读书,还可以顺便来兵部历事。”姚自然毫不掩饰对陈恒的欣赏,“兵部的大门永远对伱敞开,我想侍郎大人读过你的策论,也会欣赏你的。”
陈恒赶紧谢过好意,这确实是举人的一个福利。可以去国子监读书,也可以去六部历事,学习观政。朝中六部六科衙门众多,光靠三年一批的一百多名进士怎么够,举人才是办事的中坚力量。
二叔陈淮津作为主宾代表,又能说会道,就和胡源、胡祥恒一起在外头待客。也不知是不是二叔因为见了许大人,心底发怵,想起那顿板子。从头到尾见到许大人,都有些不敢说话。
宴会的高潮,是揭牌。由陈启跟几个木匠一起打造,林如海手书的‘解元’牌匾,在众人的围观下被揭开高挂。
顾氏跟周氏一对眼,也做点头状。她们俩更有意思,第一时间想到的人是隔壁家的那位。拖了人家姑娘这么多年,眼看英莲就要十八岁,是要给点说法了。
此事说来也有奇处,按照惯例,举人们的考卷都会公之于众,以示公平。可到了陈恒这,他所有的文章都是清楚罗列,唯独策论的考卷是一处空白。
林黛玉今天穿了一件亮色襦裙,极为好看,又是豆蔻年纪,本就绝色的容貌,更添书香风采。她才不去看贾敏呢,自己端起一杯,笑着跟陈恒碰过,一口饮尽。
陈恒连喝两杯酒,脸上已经泛红。偏他一步不停,直接端着酒杯来到林如海的面前。好家伙,这林伯父都是老熟人了,两人是什么交情,此刻偏偏却板着脸,肃声道:“学海无涯,还要戒骄戒躁。方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
“是,孙儿绝对不会给他这个机会。”李俊学问尚浅,只能读懂文章的华丽,却看不到细微处的变化,又好奇问,“皇爷爷,这文章真有这么好吗?”
宝琴今日也是在的,穿的倒是寻常普通,不如盛装打扮的林黛玉。这两年,秋浦街的许多事,陈恒对她多有仰仗。只是今日不便交谈,陈恒撇了她一眼,见对方一直低着头,也没多在意。
“就是就是,爹,我就说少些虚礼吧。”皇太孙李俊在旁出声,“皇爷爷,孙儿给您来请安了。”
话末,李贽又补上一句,“他的老师,也是裴师。跟朕倒是有分同门情谊,俊儿!”
“明日,我就会命人去请他,也算是赏他的这份策论。”李贽得意的笑,他等了陈恒一年又一年,到如今,便是片刻都等不住,“等陈恒到了京师,你替朕关照一二。”
人皆有好美之心,列坐的妇人们悄声打探陈恒的婚事。同在一桌的黛玉,却已经端着酒上来,拦在陈恒离去的路上,笑道:“兄长,不跟妹妹喝一杯吗?”
鹿鸣宴结束,陈、钱两家就要准备宴席。只是这事,曹、姚两人注定赶不上。他们九月初二就已经启程返京,向朝廷汇报本次乡试。连同一起的,还有本次举人的考卷。
陈恒憋笑,也应道:“是,老师。”
也许是在太上皇缺失了太多温情,李贽对自己的孩子十分宽和,见到最喜欢的皇太孙,嘴上虽是训斥,表情却不严厉。
薛蝌虽是落榜,可也是亲自来跟好友道贺。他性子洒脱,颇有些文人墨客的随意,落榜的打击虽大,到今日已经不太在意。
席间,薛瑱不无羡慕的看着陈家人。庭院内,还坐着不少城里的车行东家、珠宝商们,更有其他士绅名流作陪。
这事办的极为热闹,整个街坊可以说齐齐出动。原本陈家只准备了二十张宴席,可自发投帖想要恭贺的人太多,不得不又添了十张。
“遵旨,陛下。”这位殿下,是值得夏守忠亲自跑一趟的,东宫的距离说远也不远。夏守忠领过命,就直奔而出,没多久就领回太子李贤。
太子年近三十,是李贽的嫡长子。可长相和性格,都更像他母亲多些。与脾气刚烈的李贽比起来,性情温和内敛的李贤,十分得朝中大臣的喜欢。
…………
“皇爷爷,刚吃过午膳呢。就是夫子命孙儿,多休息休息。”十二岁的李俊窜到李贤前面,朝着李贽手舞足蹈。
陈恒闻声而笑,真心实意道:“多谢许兄当年县试点拨之恩。”
是这个理,不论这篇策论,实行起来如何。能有这份本事,已经十分了不得。年轻人嘛,有的是成长犯错的时间。
林黛玉闻言一笑,乡试之前,她不仅准备了瓜果点心,还去文昌帝君的庙里,替陈恒求了一张符,用香囊包住交给陈恒。见兄长的腰间,还挂着自己亲手做的香囊。她心中更是高兴。
九月十五日,宴席一结束,陈恒就来到山长家,拜见裴怀贞。今日只是师生小聚,除了林如海、王先明外,再无他人旁观。
所谓飘飘巾,就是当下最流行的士子帽,帽檐后端有两条垂肩的黑带,随风而动,儒雅超凡。
等到明年开春?李贽不以为然,陈恒这小子现在都通过乡试,万事具备,自己这个九五之尊还能等他到明年?荒谬!
李贤最喜欢能治世的文臣,闻言笑道:“父皇,左右也是便宜自家人。”
“哈哈哈。”李贽大笑,深以为然的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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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