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突利小可汗再次问道,并没有明言,但他的意思众人也都听明白了。
“不会”,阿史那社尔斩钉截铁的说道:“兵败时,欲谷设起码还有万余精锐,自保无虞”。
突利小可汗闻言心底一松。
一边的阿史那思摩皱眉分析道:“漠北兵败后,欲谷设没有南归,小可汗从东部出征,也没有遇到,杳无音信,现在看来,欲谷设极有可能在乱战中奔西边去了”。
“西边……”,突利小可汗不自觉的转头看向西面,而后幽幽叹道:“据说西面现在也是不安稳啊”。
众人一阵默然,心底只以为欲谷设怕是凶多吉少。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按照原本轨迹,欲谷设那厮在逃到西边后,趁着西突厥大乱,竟是在西突厥混的风生水起,获得当地众多吐屯(西突厥汗国派遣在西域诸国的监察官)支持,自立为乙毗咄咄可汗。
后来更是一统西突厥,“东据焉耆,西击吐火罗,专擅西域”,从此成为大唐的大敌。
“对了,刚刚提到俟利发,听闻他是个汉人?”突利小可汗回过神来,皱眉问道:“可汗怎会任用一个汉人?”
阿史那思摩闻言也是眉头一皱,点点头说道:“俟利发名叫赵德言,是以前割据河北的那个窦建德的部下,我们也不知道可汗的心思,只知道他很信任赵德言”。
“他弄出的那个赋税计息,确实给王庭带来大量赋税,可汗非常高兴”,阿史那社尔接着说,然后看看左右并无外人,声音压低说道:“只是我听说各部族怨气很大”。
突利小可汗眉头紧蹙,“他那些政略我也看过,包括土地税那些,在中原历代王朝曾经大行其道,只是全盘应用到草原上来,我总觉得有些不妥”。
阿史那思摩和阿史那社尔全是突厥王族里的佼佼者,也是深有同感,只是面露无奈之色,在突厥汗国,頡利可汗一人独裁,饶是他们在草原上地位尊崇,面对頡利可汗的强势,也是无可奈何。
“哎,兄长,先别想太多,今日你躲过一劫,我们兄弟也好不容易齐聚,且去畅饮一番吧”,见众人沉默不语,阿史那结社率挠挠头,直接叫嚷道。
突利小可汗瞥一眼弟弟,一言不发的打马便走。
“兄长,你作甚?”众人急忙跟上,阿史那结社率急吼吼问道。
“畅饮!”突利小可汗头也不回的喊道。
阿史那结社率闻言哈哈大笑,甩手一鞭抽在阿史那思摩的马臀上,“思摩,你可敢跟我比试比试”。
阿史那思摩战马受惊,顿时狂奔,阿史那思摩急忙安抚,面对这兄弟二人也是一脸无奈。
王庭后方,一座巨大的穹帐,那是俟利发的大帐,在这王庭里,那是数一数二的高大奢华。
大帐中,赵德言手捧一本书,津津有味的看着,另一边,地上插着一个木桩,堂堂大唐殿中监,京兆卢氏的家主卢宽,竟然五大绑的捆缚在木桩上。
卢宽恨恨恨的盯着赵德言,只是赵德言并不理会,当着他的面自顾自的看书,读到尽兴时,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良久,赵德言缓缓放下书来,抻一抻腰身,自顾自的斟满茶水,吧唧吧唧嘴,回味无穷的叹道:“妙啊,想不到伪唐竟有如此人物,这几首长短句真是开启词文之先河啊”。
这时,赵德言仿佛刚刚看到卢宽一般,“哎呀呀,罪过,竟忘记给豆卢君斟茶”。
然后对帘帐外喊道:“来人”。
“俟利发”,突厥卫士躬身拜道。
“给他喂点水,莫要渴坏了”,赵德言端起一杯茶,捻须笑道。
“是”,卫士领命,上前接过茶水,然后走到卢宽面前,扯下塞嘴的布团,捏着卢宽的下巴便将一杯茶水强行给他灌进去了,呛得卢宽直咳嗽。
赵德言不忍直视,啐骂道:“粗鲁,真粗鲁”。
突厥卫士不知所措。
“算了,下去吧”,赵德言挥挥手驱赶道。
“赵德言!”卢德缓过来后,目欲喷火,咬牙切齿的嘶吼道:“蛮夷走狗,你枉为汉人”。
赵德言不以为意,只是轻笑道:“听说豆卢氏改姓卢了?就真忘了你们的出身不成,尔等鲜卑賊非为蛮夷乎?”
豆卢氏本来就是鲜卑族,出自慕容氏,后燕北地王慕容苌投降北魏,授长乐郡守,赐姓“豆卢”,豆卢在鲜卑语里便是归顺的意思,大唐立国后,李渊赐姓卢。
卢宽一顿,眼中恨意依旧不减。
“我这是保你性命啊”,赵德言幽幽叹道,“骂吧,骂得越凶越好,反正我是无国无家之人,彼时各为其主,现在,国破家亡,尔等伪唐逆贼,与我何干”。
见卢宽脸色复杂,阴晴不定,赵德言也不买多言。
不多时,赵德言便是打算更衣外出,卢宽见状更是焦躁,破口大骂,“狗贼,走狗,本官乃是大唐使者,快快松绑”。
正在这时,帐帘掀开,赵德言在里间听得声音,顿时怒道:“滚出去,我叮嘱多次,进帐需先通报……”。
“頡利可汗,我是大唐使者,你这是何意?”卢宽一看来人,便是挣扎怒吼道。
里间赵德言训斥的声音戛然而止,急忙穿戴整齐出来,“不知可汗驾到,臣口出不逊,望可汗降罪”。
“降罪…”,頡利可汗摆手一笑,“本汗坐拥万里疆域,心胸好似天穹一般宽广,怎会跟你计较”。
然后看向五大绑的卢宽,“这是南面来的使者,俟利发你这是?”
“可汗有所不知,这人非是汉人,乃是辽东鲜卑人”,赵德言躬身回道:“我想着可汗欲成无上霸业,必将广纳天下英才,豆卢氏乃是鲜卑王族,若能臣服突厥汗国,必将大涨可汗威势,便有意劝降,只是…只是此人不识抬举”。
“呸!”卢宽啐骂道:“无耻走狗,痴心妄想”。
“可汗你看……”,赵德言一脸恼怒,“既不为可汗所用,不若一刀杀之,也好过便宜伪唐”。
頡利可汗眼中闪过赞赏之色,“俟利发有心了”。
“来人,将此人押下去,按囚徒处置”,随后頡利可汗沉声吩咐道:“等本汗质问李世民后,再做决断”。
听得这话,卢宽面色惊慌,大声叫喊,“我是使者,尔等怎可无礼……”,只是没人搭理他,可怜卢宽,堂堂殿中监,三品大员,如同囚徒一般被人拖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