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朝臣们的处理手段也有限, 一开始会试着抢救一把, 抢救不了就躺倒,基本到最后就在争论谁背锅,皇帝认为朝臣无能, 朝臣认为皇帝并非天命所归所以天降灾祸上次出现这种事情,最后是丞相倒了大霉, 替皇帝和朝臣背了锅。
一开始,大家对这件事多少还是有几分乐观的, 毕竟去了的人也不算少,好些工部的人都过去了, 户部给钱也大方利索,不像以往那样抠抠搜搜,这可比过去的环境好多了。
奈何天灾总是不会顺遂人的心意来,告急的通告越来越多,被迫转移的百姓越来越多,好几个地区的地里进水春耕被迫终止, 眼见着天灾越来越严重, 大多数人对于白琦他们一行人也越来越不看好。
一开始他们还只是含蓄暗示说要不要换人试试, 指不定这些人现在已经生死不知;再后来就是声讨这些人的过错, 谁叫他们过去治水又没能成功呢?到了最后, 参议他们的奏折已经呈到了季琛的桌上。
钱大人只觉自己倒了血霉,宁源看见折子也很不高兴,憋着气躲开了,毕竟里面提到的人也有他的女儿,其余的人各自有事情忙碌,只有他还闲着,如今就被迫顶雷。
嘶拉!
钱大人不过一走神,就听见一声清脆的撕裂声,他略微抬头,就见面前的帝王慢条斯理撕了面前的奏折,随手一扔,冷笑着评判道:狗屁不通!
钱大人心里一凛,面上却带着笑,陛下所言甚是,这些人不过是胡言乱语,依臣所见,不如叫他们也去治水,他们自然就无话可说了。
他们哪有这个能耐,季琛冷淡道:指不定他们会闹出更大的乱子,算了,到时候把他们送到夏国出使,让他们替朕看望静尘师太,在夏国待几年静静心。
钱大人替他们拘了一把同情泪,畘奋早已是人精的他自然不会轻易批判陛下的重臣,相反,他在这个时候还对白琦夸了又夸,说如今不过是一时情况艰难,反而得了陛下的赞扬。
临走前,钱大人还特意询问了辛公公,不知商南何在?
辛公公有些为难,商大人这些日子都在伺候陛下,昨晚吹了风,今儿个有些起不来了,如今还在歇息。
钱大人眼睛骤然一亮,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向辛公公的眼神无比温和,托他给商南带话,你放心,本官也不至于要你说什么违逆之语,你只要告诉商南,好好伺候陛下就好,一切都不要多想,抓住时机把握机会,不要说白琦哪里不好,白琦再不好,也是替陛下去治水的。做人呐,最关键的就是格局要大。
钱大人也不好说太多,但好歹他来来回回许多次,都给辛公公塞过钱,如今也不觉得传进去这么一句话有哪里不好,何况,钱大人自认自己说的在理。
这可是他死皮赖脸求着自己的夫人给出的争宠妙招,想要做正室,就得大气!
努力一把,争取让白琦做商南的陪衬,到时候正主出现,自然就没有陪衬什么事情了。
季琛还在批折子,只见某个折子上写着一个不靠谱的建议,建议他把堤坝某一段给炸了,把洪水给引到夏国那边去,横竖越国这场洪涝不可避免,干脆拉着夏国一起完蛋,两国同归于尽拉倒。
秦胜还特意在后面批了八个字:供君一笑,不可当真。
季琛:
他这些天已经看过不少异想天开的折子,已经见识了许多,没想到这一封折子后来居上,一下子就让季琛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想象力。
季琛一眼看过去,没能忍住,又往回翻了一下,特意查看这个人的姓名,决定改天就把这人给送到夏国去。
他哪怕再爱搞事,对夏国意见再大,也不至于去拿夏国百姓的性命去玩闹。
将这份奏折扔在一边,季琛又叫人给去取来一只信鸽,自己继续给白琦写信。
这些天,虽然联系断了,但季琛始终没放弃,而且通信的频率越来越高,从以往一日一封信变成了三个时辰一封信,信鸽一只一只飞往白琦那里。
季琛想,如果白琦真的被困住了,他总得叫他知道,他没有放弃他。
不止是寄信,季琛还附带了不少操作,包括但不限于派出季韶带兵去周边查看,通知周边郡县全力救人,一律以保全人命为先等,物资也从来没停过供应,东西一车一车往河安那边供应。
将笔搁置,季琛将信件放在小竹筒里,又将小竹筒绑在信鸽腿上,抱着信鸽走到窗户边,准备放飞信鸽。
信鸽安安静静任由季琛动作,季琛不免琢磨着,他养的鸽子怎么就这么活泼,这只鸽子就安静乖巧极了,嗯,有空让小白过来学一学。
大概是日有所思,恰好,天边一只鸽子滑过天际,朝着窗户边俯冲过来,又猛地收住冲势,鸽子瞪大绿豆眼,一会儿看着季琛,一会儿又扭头看向季琛抱着的信鸽,忍不住炸毛,咕咕?!
季琛松开还在给信鸽顺毛的手,意识到几分不妙,你听我解释。
信鸽见势不妙,迅速溜走,好不容易飞回来的鸽子任由季琛取走了竹筒里的信件,然后就躲开了季琛的手,歇在桌上,控诉不已。
季琛三言两语解释了一下,鸽子气哼哼坐在桌上,时不时扭头看季琛一眼,见季琛过了一段时间就不哄它了,似乎看完了信,现在在看话本,又自己磨磨蹭蹭挪过去,结果被季琛一只手捉住。
鸽子拍了拍翅膀,更加生气了,咕!果然,他又骗它!
季琛抱着鸽子,替它顺毛,又端来温水和饮食,温柔道:一路辛苦了。
鸽子挣扎的动作渐渐消失,没能忍住,在季琛的手心蹭了一下。
季琛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鸽子的羽翼,心思渐渐转到了白琦写来的信笺上,如果一切顺利,那么在昨日,第一次的泄洪就应该已经开始了。
昨日寅时,毕萱再一次检测了炸药埋放地,最后一遍来确认是否有什么遗漏。
她站在堤上,南面是涛涛的洪水,汹涌澎湃,一波一波冲击着堤坝,北面是低矮的村庄,村庄里的人全部撤了出来。
很快,这里就要被淹没了。
身前是茫茫天地,身后,是皇帝扛着满朝文武的压力给她的支持,是无数人信任又担忧的目光,是所有百姓的希冀。
毕萱深吸一口气,作为第一个定点爆破的人来说,她承受的压力是最大的。既然圈出来了泄洪区,那就是要在堤坝上开个口子,让原本的洪水顺着这个口子流向泄洪区,减轻别的地方的压力。当然,爆炸极为重要,毕竟是雨天,爆炸难度直线上升,而且这里的堤坝多年没有修理,质量如何实在不好说,要是开口小,泄洪效果不够,要是开口太大,这里直接被冲垮,后期又会给其他两个泄洪区更大的压力。
检测完毕,炸药无误。
引线全部就位。
指示烟花已准备完毕。
这些烟花是加工火药的副产品,在这个时候,特别适用于短距离的信息传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