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文乐冲了杯咖啡,正想休息一下麻木的神经和发僵的手腕,门外电梯声响,紧接着又是行李箱声和脚步声。
有行李箱,肯定是卢景航回来了。文乐坐在餐桌边用咖啡杯暖着手,有意无意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行李箱声停在隔壁门前,钥匙哗啦啦咯嚓嚓,响了半天也没听见他把门打开。
卢景航的呼吸声似乎有些粗重,低低骂了一声「操」,钥匙声响一会儿,停一会儿,又响一会儿,又停一会儿。
文乐正不明所以地听着,突然间自己家的门被敲响,吓了文乐一激灵。
除了卢景航也没别人了,文乐起身开门,就见卢景航晃晃悠悠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穿得很商务,却有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
怎么了?不回家么?文乐看卢景航站不稳要摔,连忙扶了一把。
钥匙插不进去。卢景航笑,抬手举起钥匙往文乐面前一伸。
这人脸上虽不见红,但那呆头呆脑的笑法,一看就是醉得不轻。
又陪客户喝酒了?文乐接了钥匙,准备帮他开门。卢景航跟在他身后,重重地「嗯」了一声。
醉得好傻。文乐转头看了眼那个晕晕乎乎的人,嘴角一勾,帮他打开了家门。
卢景航进门要换鞋,刚一抬脚,一个没站稳就撞在了鞋柜上。
哎!小心点。文乐又去扶他,卢景航醉得不知道客气,直接把文乐当了拐杖,快一米九的个子压下来,差点没把文乐压趴下。
喝得真够多的。文乐费劲巴力地把他弄到沙发上,帮他脱了皮鞋和外套,打算去给他倒点水喝。
转到厨房一看,热水壶里是空的,暖瓶里只有冰凉凉一点水根。
文乐叹了口气。想想也是,这房子好几天没人回来,还指望有田螺姑娘来给他烧水么。
文乐给热水壶里烧上水,又走出厨房。
我去给你拿杯酸奶喝吧,解解酒。说完,他向门口走去,只见卢景航坐在沙发上,眼睛直愣愣盯着他,一脸憨笑。
又怎么了?文乐看他这样子,也很想笑。人模狗样,萎靡不振,傻不兮兮,没几天工夫就让他见识了三个次元的卢景航,这究竟是哪门子的孽缘?
笑什么呢,还认得我是谁吗?文乐逗他。
文乐!我邻居!醉眼迷蒙的卢景航挺直后背,特别认真地说。
好,乖。文乐抿着嘴角,配合地夸了他一句,就要去给他拿酸奶。
文乐!没走两步,卢景航叫他。
干嘛?文乐停下来。
卢景航撑着沙发,踉跄着就要往起站,文乐赶紧又去扶他:站起来干嘛,坐好了等我会儿。
可卢景航不坐,站得不稳也非得要站。文乐拿他没办法,怕他摔,只能扶着他胳膊,俩人脸对着脸,大眼瞪小眼一起傻站着。
文乐!卢景航喊。
啊?
文乐!卢景航又喊。
哎。叫这么大声干嘛。文乐忍着笑答他,忽然发现这个人喝晕了挺可爱的,身上味道也不难闻,温乎乎散发着一种特别的酒香。
叫了好几声文乐的卢傻子也不管文乐笑不笑,两手扶着他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以一种托付重任的姿势,郑重其事地对文乐说了两个字:
谢谢!
嗯,不客气。文乐哄着他,话说完了吧,快坐好,别摔了。
我要好好报答你!卢景航醉话说得声如洪钟,底气十足。
大晚上的,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劲头。文乐看着卢景航的洋相乐不可支:报答什么啊?还请我吃饭?
我请,请你去吃
吃什么?文乐眨眨眼,没听明白。
卢景航提高声音又说了一遍,依然不知道说的是个什么玩意儿。
好啦。文乐拍拍他的肩膀,糊弄着把他按在沙发上坐好,差不多行了啊,不然明天你一觉醒来,想起来昨晚跟多年不见的老同学是怎么腾腾腾地冒傻气,你面子往哪儿搁。
面子卢景航听了文乐的话,竟然不屑地哼笑了一声,扬起胳膊,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大臂一挥,面子不要了!
面子还是得要。
第二天早上,卢景航是被蹦着疼的脑仁给叫醒的。他坐起身,敲了两下脑袋,努力回想着昨晚发生的事。
他记得文乐一直在笑,他说什么文乐都笑,可自己究竟说了什么,却是一点也记不起来。
至于是怎么换了睡衣上了床则更是没有印象,断片儿断得脑袋里一片白茫茫的,到后来连文乐的影子也寻不见了。
现大眼了。
卢景航用力闭闭眼,尴尬得直咬后槽牙。十个醉汉十个都傻逼,何况他还听他那些损友们说过,自己在这方面的表现那是相当的突出,要真是醉大发了,傻逼得能把人乐疯。
怎么办卢景航两手撑在脑袋上。尽管面子全摔地上了,可人家昨晚估计是照顾了自己一晚上,今天总不能连个声儿也不出吧。
他破罐破摔地拿过手机,打开微信里文乐的对话框,想了想,先打了三个字发过去。
卢景航:起了吗?
没多会儿手机一震。
le:起了。
卢景航:昨晚不好意思啊,喝太多了。
le:没关系,现在感觉怎么样?
卢景航正打字回复,忽然听见大门响了一声。文乐过来了?卢景航第一反应赶紧下床找衣服,刚站到地上又恍然发觉,那声响是钥匙开门的声音。
有这房子钥匙的除了自己和爸妈,就只有琪琪了。爸妈没事不会突然过来,那来的只能是琪琪。
卢景航把输入框里打了一半的回复删掉,换了句「等一下,我过会儿去找你」发过去,套上家居服,出了卧室。
客厅里,一个大行李箱立在门口,琪琪正在零零碎碎地找东西堆在餐桌上。
我来把我的东西拿走。琪琪看了卢景航一眼,脚步不停。
卢景航看着越堆越满的餐桌,盘子、碗、杯子、浴液、洗面奶、毛巾,曾经是她买过来的东西,她似乎一件也不想留在这儿。
卢景航没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倚着卧室门框,站着看她忙前忙后。
忙了一会儿,琪琪又向卢景航这边走来。
让让,屋里有我的衣服。
卢景航让开,走去沙发上坐着,直到琪琪将东西都放到行李箱中,合上箱子,卢景航都未发一言。
卢景航,你到底有没有心。临走,琪琪终于忍不住,冷着脸对卢景航说,这么半天,连一句挽留的话你都没有。
卢景航从沉默中抬起头,觉得这情况下,自己确实也应该说点儿什么。
可说什么呢?宿醉后的脑袋又疼又晕,想不出什么好听话来说,何况这次,他也真的不想再挽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