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轩见她喝得醉醺醺的,在窗边站着,怕她不小心掉进河里,还是走到她身旁准备扶她回席上,谁料见她怔怔看着窗外,不由狐疑地向外扫了一眼。
岂知只看了一眼,他立刻变了颜色,急忙转过身来,将已经傻掉的晚晴拉到自己的怀里,然后背靠窗站着。
过了许久,晚晴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心有余悸地说:“你说二公子有没有看见我们?”
钰轩气咻咻地扯了扯她的耳朵,责备道:“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的?无故跑到这窗边看什么?”
“那是二公子和春娘,奇怪,春娘不是给崔夫人做婢女了吗?难道已经送给二公子做妾了?”晚晴仿佛没听到他的埋怨,只诧异道。
“做什么妾啊,她早被赶出去了,你当京兆尹家的小姐好惹是不是?”钰轩白了她一眼,道:“没要了她的命都算是她的造化了。”
“赶出去了?”晚晴闻言,冲钰轩做了个鬼脸,嗤嗤笑道:“幸好当初京兆尹家看上的是二公子,要是看上了三公子你,那你的莺儿姑娘怕是保不住了。”
钰轩闻言,猛地将她一推,冷冷道:“你喝醉了就自己找个地方坐着吧,别在这里给我惹事了。”
晚晴苦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看看,做个知音多难哪,伴君如伴虎啊!”说着便打着哈欠趴到桌子上,呼呼大睡去了。
过了一会儿,钰轩见她睡稳了,这才慢腾腾坐到她身旁,张开手臂将她搂到自己的怀里,轻轻拂过她如白玉般的面颊,低低道:
“晴儿,你到底是冰雪聪明,还是难得糊涂?我为什么总是看不到你的心?”
晚晴醒来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她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在裴钰轩的怀里,简直犹如遭了雷劈一般——
只见钰轩宝蓝色的锦袍前襟已经被她团成了一团,仔细看上面还有可疑的水渍,难道她还流了口水?她悄悄抹抹嘴角,果然还是湿润的……
这下,她的脸可腾地烧起来了,顾不得三七二十一,她忙忙坐直身子,一脸和生无可恋的模样。
她这么一折腾,本来正在闭目养神的钰轩自然也被吵醒了,此时正暧昧地看着她。
她被看得有点心虚,强打起精神问道:“公子,我喝醉了,没……没说什么吧!”
“你说是没说什么,但是你做了什么,刚才你自己看到了吧。”钰轩掸了掸衣裳,捋了捋上面的皱褶,轻描淡写地说。
“你是说……我自己到了你……那儿……去了?”晚晴简直难以置信。
钰轩故作沉重的点了点头。
“这不可能,不可能。”晚晴跳起来辩驳道:“我记得我是枕着自己胳膊睡的,哪,就睡在那里。”
她纤手一指,正是她刚才睡下的地方,“我还记得一条胳膊枕麻了,换了另一条胳膊枕着。”
“喔,那你还记得自己说口渴,要喝水 ,我帮你倒了杯茶吗?”钰轩以手支额,不动声色地问。
“这个……”晚晴影影绰绰有点印象,一时也不敢说没有,但是,喝茶的情节轻,认下也没关系,所以,她略略点了点头。
“你记得就好。”钰轩微微笑了笑,又道:“喝完茶,你非要说冷,让我去给你找个暖手炉,我还没来及的去找,你又扑倒我身上来,说我怀里暖和,张着手就要往我衣衫里放……”
“停,停……”晚晴一听大事不好,忙忙打断他,红着脸道:“这个,我记不得了,我只记得……好像的确有点冷,但是后来……后来就暖和了……”
“暖和就对了,那是在下牺牲了自己的怀抱给你做了暖炉。”钰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你毕竟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若连这点举手之劳都不帮,实在说不过去吧!”
实际上,他替晚晴倒了杯茶不假,晚晴说冷也不假,但明明是他非要拉着迷迷糊糊吵着要回家的女孩儿到自己怀里去,还骗她说喝得浑身酒气回去人家要说闲话,女孩这才不情不愿留下的。
可晚晴乍然一听,他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有细节,似乎也不像全是编的,只怕就是自己酒后失德。
万般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先认了下来,她通红着一张脸,吞吞吐吐对钰轩道:“那……对不住您了,实在是,失礼得很。”
说完,她便转过脸来,不免捶胸顿足,深愧自己行为不检,此事若是被爹爹知道了,非剥了她的皮不可!想及此,她懊悔的脸都揪成一团了。
钰轩见她如此这般,便故作通情达理地说:“没事,你也不要太自责了,我心胸宽广,不会介意的。只是以后和我在一起,你想喝酒便喝,我自然不限制你;可是不在我面前,你可得得滴酒不沾!”
“那,公子不会觉得我……孟浪吧……”晚晴觍着脸,期期艾艾道。
钰轩曲起手指在她的额上弹了一个暴栗,恨铁不成钢地说:
“你现在才想起孟浪了?喝得时候豪情万丈,喝完了做了失礼的事情了,就来扮可怜,你自己说,该不该罚?”
晚晴做小伏低,低眉耷眼地说:“该罚。公子说怎么罚?”
“怎么罚,你说我怎么罚你啊?明明酒量浅,非要逞强!逢酒必喝,逢喝必醉,醉了就胡言乱语,举止失仪,还自夸自己满京城都种满桃花,是你吧杜姑娘!”
钰轩这几天来郁结于心的那口气可算找到了突破口,顿时有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欣悦。
“是,”晚晴低下头,心悦诚服地说,“都是晚晴的错。”
“那你说说,你那一朵朵桃花,准备怎么处理?”
“哪有桃花嘛,”晚晴抬头望着他,娇嗔道:“牛公子那个,我爹去年就提了,我娘不乐意,说他爹内宠太多,家风不正,坚决不许;
至于程家哥哥,是我娘乐意我爹不许,去年春节爹爹已经彻底拒绝他家了,而今他和崔家结亲,我家连贺礼都送过去了。这些可都是我爹娘安排的,我完全是被动的。”
“喔,”钰轩笑了笑,羞她道:“那你自己刚才吹牛,把我吓了一大跳。”
“什么嘛!”晚晴跺一跺脚,只觉脸上赤红一片。
“今天这桌席面,我让店家明天给你家也送一桌去,你不是说你母亲爱吃鲈鱼吗?点心,我让他们也都各样包了一些,也带去让长辈们尝一下。
明前的碧螺春,我吩咐给杜叔父也送两匣去,你要喝,回府我让阿默拿给你。
你乖一点,不要总是耍小性子,好不好?”
钰轩站在她面前,和风细语地对她说。
“不好吧,”晚晴盯着自己的脚尖,羞答答地说:“无功不受禄!”
“你救了我的命,还算无功?”钰轩笑道:“到时就说是提前送的端午节节礼,不会让叔父为难的。”
见他这般体贴又周到,晚晴不禁心旌神摇,又听他说自己是救命恩人,不免腰杆又壮了些,忙趁机道:
“公子,多谢了。可是老话说,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你能帮我找一份抄写描摹之类的活计吗?我想……我想赚一点……零用钱。”
“你呀,就是鬼主意多。”钰轩只当她贪玩图新鲜,便柔声道:“那你好好表现,表现好了,我帮你便是。”
不知道为什么,晚晴很害怕钰轩这般柔顺,她宁愿他对他凶一点,凶一点她就可以远离他一点,而只要他对她有一点点甜,她就忍不住靠近。
明知道是刀山火海,她也乐意跳。
她自己也看不清自己的心,很多时候,都进退维谷,犹豫不决。
“好,那我谢谢公子了。”晚晴郑重道谢。
“不过,今晚我不能和你一起去看波斯舞。”钰轩边说便悄悄观察着晚清的表情。——不出所料的,他看到一张粉生生的俏脸瞬间写满了失望和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