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临的目光落在钟医生身上打量一番,他的身上还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凌厉的打量中带着防备。
他的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脸色也如久病之人般苍白无力,可钟医生却觉得他的手里仿佛握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顶在自己脑门上,下一秒就要扣动扳机了
钟医生是个聪明人,猜到这人昏迷多日久卧病床,醒来不知天地不了时辰,必然要问很多问题。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连珠炮似地气都不喘一口:我叫钟岩,是你的主治医生,你叫许临,是我们老板韩麒的属下,一个月前你护送老板在山路发生车祸,你的头部受到撞击,可能会造成暂时性的失忆,后续你的治疗我会全权负责。总之你伤得很重多亏了鄙人妙手回春才把你从阎王爷手下抢救回来,哎别急着感谢我听我把话说完,他们三个都是负责照顾你的同事,对他们友好点吧拜托!
钟岩气沉丹田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觉得自己都能去说相声了。
哦,许临不尴不尬地瞥了钟医生一眼,随即又自己躺回了病床。
钟医生口如悬河嘴吐莲花,面对许临的一系列不道德反应差点爆粗口。
不过他忍了下来,十分讲究地理了理身上发皱的白大褂,冷冷静静地冲阿乐道:通知韩麒,就说久卧病床的祖宗醒了。
两个保镖和阿乐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没个反应。
快去快去,在钟医生的催促下,三人才有了反应,手忙脚乱地出了病房。
钟医生把目光转向病床上的许临,许临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他拿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露出优越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尖,他的嘴唇微抿,流畅的脖颈线条处喉结上下动了动。
片刻后,许临就着那个姿势缓缓开口:医生,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东西,这种空落落的感觉太不好受了。
钟医生心头一震,患了白内障的眼睛里透出浑浊,眼神却精明得仿佛洞察一切。
☆、第 2 章
河海市康庄大道上。
两个中年妇女正操着满嘴脏话骂街,两人谁也不输谁插着腰骂得唾沫星子满天飞,毫不顾忌周围围观人的眼神和指责,对骂得声嘶力竭,整个就是活脱脱泼妇最佳代言人。
暑气炎炎,温度直接飙升到能在马路上摊鸡蛋的程度,一旁身着浅蓝警服的中年男子不断拭汗,站在两人中间调解,谁知调解不成脸上落了不少唾沫,其中一个泼妇一挥手还误伤扇了他一巴掌,眼看着那两人就要扭打起来他仰天长叹,深知对待这种人普通方法不得道,于是他一招手唤来呆立在警车旁的三名警员,让他们把两个骂街的泼妇带回警局。
不得不说,以恶制恶这个方法有时候还真的有大效果。
一听说要去警局,两个泼妇顿时灭了气焰,哆哆嗦嗦地就冲出围观群众的包围,眨眼没了人影。
林队,您没事吧? ,警员a盯着林家乐左脸上的红手掌印,忐忑不安地关怀。
林家乐低低咒骂了几句而后道:没事,我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泼妇了。
警员a:
林家乐,三十五岁,兼任河海市局禁毒支队支队长,本该坐在市局办公室吹着空调批文件或者专心投入禁毒工作如今却沦落到和民警一起做着最累最基层的工作,还挨了耳光。林家乐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脑门上正顶着苦逼两个大字。
两个月前,因为自己的失误,他的得力助手市局禁毒副支队长许临在一次行动中失踪,上级领导谷局一怒之下把他贬到隔壁民警大队,美名其曰让他历练实则是记过惩处
庆幸的是谷局还留着他的职位,要求他什么时候找到许临再带着副支队长滚回禁毒支队,林家乐有苦说不出。
林家乐坐在警车上一路颠簸着正要赶回民警大队,他的私人电话响了,他看都不看一眼就接了电话:喂,我林家乐,什么事?
你这是什么态度?电话那头雄厚浑浊的声音响起,林家乐一激灵顿时端坐,背上渗了一层冷汗。
谷局,是您啊,林家乐笑啱啱地打欠。
哼,不是我还能是谁?电话那头谷局一声闷吭,林家乐顿时就联想到谷局那一生气就吊成关公像的一张脸。
是是是,谷局您有什么吩咐?
车上的三个警员见一向雷厉风行的林支队面对领导顺从恹恹的模样,顿时忍俊不禁憋笑憋得脸红脖子粗。
我命你一个小时内滚回来,市局忙的不可开交,一堆公务正等着你处理
得嘞,林家乐吊着嗓十分狗腿地应和。
记住,你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好好整顿一下局里的风气,你手下的新人蠢蛋一样一问三不知,你回来之后给我好好处理,哪些人浑水摸鱼混日子立马让他滚蛋,我们局不养闲人。
是是是,我知道谷局。
谷局利落地挂掉电话后,林家乐一阵唏嘘。
不敢耽误时间,林家乐命警车停在路边,下了车立刻又打车火急火燎地往市禁毒支队赶。
缉毒警察与其他警种不同,公安系统内部刑侦、治安、交警各警种分工明确,负责的执法内容各不相同,虽然有时禁毒警察会和其他警种有工作交合的地方,但那只限于涉毒场所和涉毒案件。
禁毒支队平时不会有特别重大的案件,没有案件时,各缉毒警无论一级警员还是林家乐这种较高级别的一级警司,都会在警务减少时前往各分局的禁毒大队进行毒品的科普和系列调查工作。但是一旦有重大涉毒案件发生,所有人都必须高度重视起来,因为他们面对的将会是最凶狠残暴的对手,那些毒贩视缉毒警察为仇人,恶意报复缉毒警和其家人,更有甚者活捉缉毒警极为凶残地将其剥皮削骨
总而言之,不管面对是吸毒人员、毒贩拆家还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毒枭,缉毒警察所处的危险都是其他警种无可比拟的。
河海市是h省省会城市,任务之重对各警种来说都是最负担的,更何况河海市地处中部,交通线如蛛网般贯通全国,每天上百万人来到这座城市,又有上百万人离开形形色色的人群,增加了警察管理的难度,对于缉毒警察来说更是不能松弛懈怠。
林家乐回到禁毒支队后立在支队正门口的墙壁前,仔细端详墙壁上张贴的警民同心,共战毒品八字标语,内心澎湃热血沸腾,他站的笔直严肃的神情斗志昂扬,回到这里真好,他想。
下午两点,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空气燥热得让人窒息,禁毒支队的空调外机嗡嗡作响,林家乐走进内室凉意扑面而来,每一寸毛孔都在叫嚣着舒适。
新来的实习生蔡晨正拎着刚买来的满满一袋雪糕分给众人,分给禁毒支队唯一的女缉毒警舒雪时,她冲蔡晨拒绝地摆手道:你舒姐我身体不舒服,不能吃凉。
一旁心宽体胖的老油条葛力眼疾手快地拿走了蔡晨手里的巧乐滋,然后油腻地先舔了一口:小蔡啊,我记得上次出任务的时候你一屁股坐坏了了她花两个月工资买的包包对不对,我跟你讲女人都小心眼,她这是还记着那个仇呢所以才不吃你的东西。
舒雪随手抄起面前办工桌上的一包纸巾朝葛力砸过去:你给我闭嘴,哪壶不开提哪壶。小蔡,给我没收了他的巧乐滋。
有了禁毒一姐舒雪的撑腰,实习生蔡晨顿时腰板都挺直了,跟猥猥琐琐把雪糕藏在身后的葛力大眼瞪小眼。
这时另一名实习生郭圆圆抱着一摞资料从外面进来,哐啷就撞上了藏在门后的人,郭圆圆跑了一身汗,一边忙着捡地上散落的资料一边打量这个鬼鬼祟祟的人,看清面前让他怯胆的人后他的嘴张得都能吞灯泡,像是吃了结巴豆般开口:林林队你你回来了
林家乐身上还穿着隔壁民警大队的衣服,他清了清嗓子瞪了郭圆圆一眼:笨手笨脚地像什么样子。
屋里的几人听到动静挪了几步看到林家乐那张如大饼般平坦的国字脸后,登时都变了脸色。
蔡晨麻利地藏起雪糕,舒雪默默收了办公桌上的几管口红,只有葛力充分发挥一贯的马屁精作风冲到林家乐面前:老大,我日思夜盼终于把你盼回来了。
打住,林家乐伸手做了个拒绝的手势一本正经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带这几个新人的?谷局电话都打到我那里去了,回头谷局怪罪下来你给我顶到最前面挨骂。
葛力尴尬一笑:不了不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谷局那张脸过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