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朝居然不收入市钱?”
高百龄将数好的钱币丢回车上钱筐里,神情颇感诧异。显然是河北市场多收入市钱,让他有感无所适从。
李泰觉得这未必是西魏政府体恤民众,凭其窘迫财政情况,不收取相关的市税,只能说明市场交易萎靡,若再加征税钱,商品经济规模只会更加缩水。
入市之后,李泰并没有急于往里面走,而是在市门左右打量,直到随从来问,才有些奇怪的说道:“这市场怎么没有榜书物料时价?”
随从里一名老关西便说道:“关东大市可能会有,关西从来无此,入市买卖都是附近乡邻,诚信是本,谁要欺诈行骗,群众也不容他活着出市,败坏乡风!”
李泰听到这话不免大汗,愈感关西民风之彪悍。
市场规矩虽然简陋,但气氛还好,入门所见便是一片菜市,几行铺业排立,但更多的还是席地或者板车搭成一个摊位,看着倒想后世年节可见的庙会或者大集,虽然热闹但也并不杂乱。
高百龄在市场寻人问话,得知粮市还在市内南沿,一行人便先去买粮,然后再闲逛。
这市场规模虽然不大,但商品种类却不少,单单李泰沿途所见,菜市里面是肉市,几头剥了皮的羊被吊挂在木架上,膻气迎风飘散。再往南则是手工编制的各种笼筐和器物,还有许多灰扑扑的陶器杂错摆设。
粮市的面积不小,几乎占了整个市场将近一半,所卖的粮食种类也是五八门。
五谷、芝麻等等,后世常见的谷物粗粮,除了玉米之外,几乎都有摆设,还有榆钱和其他李泰见所未见的植物种籽和块茎。但是经过加工的米面精粮,却不在外摆设,只有商铺中有售。
“老乡,这黄豆、菽粮时价多少钱?”
本着货比三家、不做冤大头的原则,李泰翻身下马,走到一个摊位前,指着一罐黄豆问道。那豆子较之他后世所见要更小且瘪,看着就有点发育不良的样子。
卖粮的是一个脸色黝黑的中年人,似乎不习惯李泰这么亲切的称呼,又瞧他人多势众,显得有些畏怯,过一会儿才抬手摇摆道:“不要钱……”
关中老乡这么热情的吗?
李泰闻言后大感吃惊,还没来得及高兴有白拿的机会,那说话大喘气的老乡已经又说道:“只要布,一斗菽一匹布!”
布是比较粗糙的麻织品,也是平民穿着最普遍的衣料,一匹布四十尺,按照人均八尺计,也能剪裁五个人的衣服,却只能换一斗十二斤的黄豆,换算成后世计量则只有五斤出头。
李泰虽然不理解不同商品和劳动力的价值兑换,但也觉得这价格有点贵。黄豆这种基础农作物,撒种在地就能生长,作布的工序却要繁琐得多。
“那一匹布多少钱?”
李泰不想闹什么何不食肉糜的笑话,转念又问了一句。
“不要钱!”
那老乡说话仍是大喘气,竖起一根手指说道:“一斗菽!”
李泰忽然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直接转身去了另一摊位,指着一麻袋的大麦问道:“这麦市价多少?”
“三斗麦,一匹布!”
这老乡答得倒是干脆,李泰又问道:“折钱呢?”
“不要钱!”
看来古代小农经济,还是习惯以物易物的交易方式啊。
李泰心里感慨着,又随手指了其他几种货品询问价格,那老乡虽然烦他只问不买,但见他实在人多,也只耐着性子一一回答。用来衡量交易的,无一例外都是布帛,最过分的,就连那一瓦罐榆钱,都只要三拃布!
老乡们口不论钱,一时间李泰竟搞不清楚究竟是乡情如此,还是这些老乡故意在耍他这个外乡人,心里不免有点郁闷,屈指敲敲老乡装芝麻的葫芦,恶狠狠问道:“你这瓜,保熟吗?”
“这位郎君想是外乡来客,乡人并非惜货不卖,只是关西恶钱杂多,市中不行久矣!”
这时候,一个观察了他们好久的看客走上来,向李泰拱手说道:“观郎君行仪气派,采买物料必然不少,想在散市收齐也难。后方小铺是某邸业,乡土所出应有尽有,城里许多名家都作供给,不如进铺坐论事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