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郢都时,她方入宫不久,圣人与皇后,确实是认了她为公主。到如今,怕是应当已颁了金册,入了宗室玉碟吧……”裴攸回道。
贺令姜冷笑一声:“那她还真是厉害,竟还能哄得圣人皇后做到如此地步。”
要知晓,这大周的公主封号,除了皇帝亲生的女儿外,也就身兼和亲之任的宗室女子能得其殊荣。
她总归不是要去和亲吧?
“阿姮,这次,倒是你想岔了……”裴攸摇头,“她,或者说你,当真是帝后亲女,是咱们这大周的永穆公主。”
什么!
贺令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她自记事以来,就跟着师父四处漂泊,初时没有父母相伴,自然也就不知晓何为父母。
可等到她再大些,听到别的孩童欢欢快快地喊“阿爷”“阿娘”,看到一脸慈爱的男女时,也曾好奇地问过师父。
师父说,他也不晓得自己的阿爷、阿娘为何人。
彼时,西蕃与大周的战火蔓延到了益州境内。无数孩童流离失所,无父母可依,无家室可归。
他是在一个死人堆里,发现自己的。
小小的婴孩,被奶娘护在身下,似乎浑然不知此处已然经了一片厮杀。
小的时候,她也曾催着让师父去起卦算上一算,可师父说,一缘起一缘灭。
她天生亲缘淡薄,若是强要续上这父母缘份,他们师徒之间的缘分,也便要尽了。
对当时的贺令姜来说,那素不曾谋面的父母,又怎抵得过手把手教自己识字、绘符的师父呢?
因而,这念头方起,便不了了之了。
到后来,她日渐长大,更是再没了那份想法。
更兼之,命相素来有“算人不算己”的说法,她术法愈发精进,反而愈发算不到事关自己的东西了。
别说是她,连带着师父,都算不清她的命数为何了。
及笄那年,师父为她起了一卦,然而卦象引有险象环生之意,却迷雾重重。
师父不放心,还是又慎重另起了一卦,抵着反噬之力,终于为她算出一道死劫,再往后,就什么都看不出了。
因着这,师父特寻了玄门至宝定魂珠,让她随身佩戴。
人生本就是如此,若是什么都算得着,也便不叫人生了。到底是一番坦途,还是奇崛惊险,全凭自己去走一走,趟一趟。
只不过,贺令姜倒是没想到,自己这一遭,还竟让人抢了躯体去,成了幽魂寄居旁人之躯。
死劫,确然是来了,只不过因着定魂珠这份机缘,没叫自己死彻底罢了。
而那个夺了自己身躯之人,竟还借此成了这大周的公主。
贺令姜双眸微眯。
益州乱起时,圣人当时为王,封地恰在益州,他曾带人奔赴前线作战。皇后则带着全城百姓,仓皇撤退。
一行人却在撤退途中遇到敌袭,混乱之中,抱着帝后嫡长女的奶娘跌下了马车,被追兵赶上,一刀砍刺过去,血溅三尺,哪还有活命的机会?
躲过追兵后,帝后亦曾派人前去寻找,却如何也不见了奶娘与公主的尸身。
连生三子之后,才盼来的嫡长女,然而出生不过半年,未及封赏,便夭折在襁褓之中。
彼时尚且为王的帝后悲痛欲绝,虽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只心中还隐隐残留一份期许和奢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