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相山点点头:“你请了长公主出马,此事焉能不成?只是……”
他沉沉叹了口气:“令姜,阿爷知晓你性子,素来不喜约束。但这皇室,一旦进了里头,可就有诸多身不由己了……”
“阿爷的意思,令姜都懂。”贺令姜起身为他斟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手边。
“可这世间种种,因缘际会,谁又能说的准呢?天命本就有许多不由人处,世人挣扎其间,为的不过是寻一份变数生机……”
于真正的贺七娘子而言,她生于动乱之中,丧父丧母,养于贺家,而后又被贺宪成联合玄阳道人所杀,这是她的不由人处。
于贺家而言,当年因懿文太子丧命、为保贺七娘子及贺氏一族,回归故里,而后因先祖之举卷入到神宫图谋中,为自保不得不与神宫较量,回郢都、入朝堂,这是贺家的不由人处。
而于她,曾经的萧姮,如今的贺令姜、萧姈而言,她游历江湖二十余载,却一朝被人夺舍身死,附于死人之身,而后上了贺家这条风雨飘摇中的大船,一路与之同行,入不缘司,回归皇室,这是她的不由人处。
她笑了笑道:“世人说祝语时,都爱道‘称心如意’,可哪里有那般多的称心如意呀。都是不得不顺势而行,争一个事在人为。”
“女儿学玄术时,便曾立下誓言,诛邪、清祟,护黎民、佑百姓。到如今见了朝堂种种,吾虽女子,亦要天下海晏河清。”
“江湖事可江湖了,但天下事,不登朝堂、不入宫阙,却万万谋不得的。当下选择虽非我当年所愿,不过这一路走来,女儿却未曾后悔过。”
贺相山心中喟叹,令姜之心志,男儿尚不可及也。
他看着贺令姜眼中光芒,不知怎地,竟想到旁处去了。
令姜她虽是女儿身,可能力、智谋、心志皆非世间男儿能及。
她是懿文太子之女,是大周皇室最纯正的嫡系血脉,她有没有想过,依着这层身份,再更进一步呢?
想着想着,思绪竟不由蔓延了开来。
“阿爷,阿爷……”
听到贺令姜的唤声,贺相山才回过神来。
贺令姜笑着道:“阿爷这是怎么了?”
贺相山张了张嘴,似想将脑中盘旋的那个问题问出,然而看着贺令姜澄澈明亮的眼睛,他还是咽了下去。
罢了,罢了。
心念一旦冒了头,一个控制不好,也许便成了心魔。
令姜或许根本未曾有过这种想法,他又何必去做那个引了心魔的人呢?
令姜她呀,即便再是能干、不同,他对她最大的期许,也就是平安喜乐一生了……
贺相山温和地笑笑:“无事,阿爷听着你的话,心中感慨罢了。”
“旁人只道你出身世族,衣食无忧,后来声名鹊起了,也只赞你玄术无双。可你这一路艰辛,阿爷是看在眼中的。心志高远不难,可能秉承本心,临万难而不改初衷才最是艰难。”
“令姜,有你这样一个女儿,是阿爷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