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潮生没有经历男女之事,他生来每一日,都努力想活下去见到第二日的朝阳,女妖们挨上来的柔软身子,媚眼如丝的眼神,令他脸颊绯红,手足无措,偏偏她们不是来伤害他的,他无法狠辣捏碎她们的喉咙。
他长那么大,第一次被如此多的人喜爱。
少年慕艾,当他还是山林妖怪时,并没有现在的修仙理想,伙伴们都还活着,心性也不似现在一般冷酷。
他甚至幻想过,日后等强大些了,找个女妖好好过日子。他定能护着她,不让她受苦挨饿,不让她像自己一样被欺负。
走上一条血腥厮杀路之初,他渴望的,其实只是有人爱他,他能有一个家。
晏潮生诞生便是孩童样貌,之前的所有记忆,他都没有。嘴上虽然不说,有时候一个人孤单走在月下,看见别的妖都有家可归,他心里难免有几分艳羡和落寞。
所以当知道女妖们喜欢他时,少年心里既害羞,又期待。
不过这样的心情只维持了两日,第三日,再没任何人向他献殷勤。晏潮生偶然遇到,不久前说想与他合灵的女子,与小狼妖一同滚入山林的花间。
灿烂的花朵被他们压倒一片。
晏潮生听见女子欢愉的呻吟,一声高过一声,两人细碎的声音传来。
小狼妖疑惑地问:“你不是中意我们老大吗?”
女子咯咯笑:“他呀,都看他长得那般俊俏,想来很厉害,没想到是个原型都无法化出来的残妖。”
小狼妖喘着粗气说:“老大很厉害的,你、你别这样说他。”
女子不以为意:“我可不想生出他那样残血脉的孩子,还……嗯啊……还是你好……”
月光皎洁,花丛外的少年,握紧了拳头,神色淡漠离开。
那一晚,彻底碎裂了晏潮生少年时可笑的情怀。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晏潮生知道,原来无法化形,不仅幼时要忍受着欺辱,长大纵然努力变强,也会令人厌弃。
不论他如何努力,他始终是其他妖怪眼中,连原型都化不出来的残妖。
妖界与其他几族不同,容貌和实力挂钩,往往修为越高,形貌越绮丽好看,晏潮生长着一张风神俊茂的脸,却并没有与之匹配的血脉和实力。
晏潮生没有怪小狼妖,也不曾怪女妖。但从那以后,他拒绝一切女妖的靠近,有的女妖看上他容貌,并不想与他有后嗣,只想和他春风一度,他冷冷笑着,再无少年时的慌乱无措,冷冷地吐字,让她们滚。
这段往事再回想,已经过去了很许久。两百年?还是三百年?
其后漫长的时光,他一门心思想要变强大,渴盼力量,渴望入仙道,再没想过这些。
晏潮生脸皮绷紧,而今一个赤水琉双,竟然让他破功。
他先前竟然真的以为她对自己……
难得,时隔这么久的光阴,他再一次体会到了恼羞成怒的滋味。
不知是更气琉双的水性杨花,还是气自己自作多情。
偏偏那少女还在与即墨少幽搭话,原来她软声温柔讲话是这个样子。
“即墨少主,你去过人间游历吗,可会用柳叶做传音仙纸鹤?”
“即墨少主,人间七月时节,可泛舟游湖,看莲女采摘莲蓬,别有一番滋味。”
“少主,空桑也很美的,待日后你来空桑做客,我一定好好接待你。”
不似在白追旭面前的守礼,也不似与白羽嚣的剑拔弩张,更不似在自己身边的虚情假意。
她对着即墨少幽,遥遥望着那个人,眸中仿佛落满星子,说不出的信任。
像是外壳都不见了,只露出内里的柔软给即墨少幽看。
晏潮生看得暗暗冷笑,他倒是不知道空桑被保护着不许外出的赤水琉双,何时这么博学有见闻,真是……长着一张丑脸,比白兔妖都造作。
即墨少幽偶尔回她几句,她眉眼皆含笑。
晏潮生再没碰过茶盏,否则此刻的画面每每让他想到先前自己的心境,就让他恼怒无比。
他只能在心里讥讽她,一个丑八怪,得罪了人现在又腆着脸黏上去,昆仑少主看得上她才怪。
起初,白追旭也疑惑万分,以为琉双在使什么缓兵之计,结果听她越聊越快乐,少幽都帮她茶盏续杯了,她半句也没提幻颜珠的事。
白追旭只能无奈开口:“即墨少主,实不相瞒,今日我等前来,有一事相求。”
少幽道:“白大公子请说。”
“少主误吞仙宝幻颜珠,失去了原本容颜,空桑想借昆仑神器神农鼎一用,融化少主体内的幻颜珠。”
话音一落,晏潮生抬眸。
他心中羞恼因为这句话,消减不少,原来赤水琉双如此殷勤,是因为要借仙境至宝神器,而不是她看上即墨少幽?
那就难怪了,要借神器,以她得罪人的程度,的确很难。
晏潮生对幻颜珠有所耳闻,据说是服下能改变人容貌的珠子,修为再高的尊者,纵然天君,也无法看穿幻化出来的容颜。但是吞下便不可再恢复本身容颜。
原来赤水琉双不长这样,全是因为幻颜珠。
那她原本长什么样子?
*
少幽抿了口茶,他容色清和,方才琉双与他说话,他不疾不徐,偶尔微微一笑,端方有礼。
此刻听他们提到昆仑镇压仙境的神器神农鼎,他面色依旧没有半分更改,冷静沉着道:“事关神农鼎,在下无法一人做主,容我向父亲回禀,再给赤水仙子一个答案,诸位可在昆仑暂且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