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吞舟不希望这件事出岔子,无奈之下,他还是把自己这么做的理由告诉给了萧卿颜听。
“我是女子。”
等着看岑吞舟草席裹尸的萧卿颜猛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萧卿颜:“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
岑吞舟:“不信我可以把衣服脱了给你看。”
萧卿颜:“谁要看你脱衣服!”
岑吞舟还是那副欠揍的模样,叹息:“反正你替我收尸就对了。”
萧卿颜没再说话,她眉头紧蹙,像是被“岑吞舟是女子”给震撼的回不了神,又像是在思考什么。
岑吞舟还得入宫赴上元宴,没时间和她耗,只能继续威胁她:“要不想后悔,就把我的尸体藏好,别让人发现我是女子。”
岑吞舟的语气太强硬,导致萧卿颜忘了追问他为何如此笃定自己会死在皇帝手中,还回怼了他一句:“你是女子与我何干,我为何要后悔?”
萧卿颜怼完就后悔了,果然岑吞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好一会儿,岑吞舟的声音才在寒凉的空气中响起,带着不知从何而起的疲倦——
“历朝历代,总有那么几个遗臭万年的奸臣,可不会有人因此就说男子不适合做官,但要出个女奸相,他们便会说:这就是让女人当官掌权的下场。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明白。”
萧卿颜握着鞭子的手慢慢攥紧:“你既然知道,就该清楚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但凡收敛一二,你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岑吞舟没有顺着她的话说,就问她:“你会帮我的,对吗?”
萧卿颜能怎么办,她总不能因为一个岑吞舟,毁了其他女子的仕途路。
但在岑吞舟离开前,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岑吞舟沉默许久才给出一个答案:“因为我想。”
当晚宫宴,岑吞舟在出宫路上遭遇禁军埋伏,重伤之际,皇帝亲手把剑刺进了她的胸口。
萧卿颜没想到岑吞舟傍晚来跟她商量收尸的事情,晚上就死了,赶去皇宫的路上脑子都是懵的。
好不容易想办法将岑吞舟的尸体调包后,她亲手解开了对方身上染血的官服,终于确认岑吞舟是她,而不是他。
那之后萧卿颜又花了很长时间才渐渐明白,先帝之所以最讨厌她这个女儿,就是因为先帝不喜欢女子上蹿下跳牝鸡司晨,若非岑吞舟那番说法,明德书院根本不可能建成。
后来也不是她从岑吞舟手里抢来了书院,而是从一开始,岑吞舟就把她当成了最适合接手书院的人,还在户部安排了即便她死也会继续维持下去的暗线,让那些女学生能用以假乱真的男子身份参加科举。
萧卿颜无数次回想自己最后问岑吞舟的话,都觉得自己非常可笑。
“为什么你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因为她把太多太多的事情都放到了自己肩上,因为有些事情想要达成目的,她就必须那么做。
岑吞舟或许亏欠过别人,但唯独不曾欠她。
甚至可以说是她欠了岑吞舟太多,在她宁折不弯的时候,是岑吞舟折断了骨头替她前行。
可惜等她发现这点,想要还的时候,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
三月中旬,宫中照例举办一年一度的春日宴,宴请群臣。
虽然皇帝因为种种原因没能亲自到场,但会有足够分量的官员负责主持宴会。
今年负责主持春日宴的不是别人,正是数月前因公务离京,前几日才回京的当朝宰相燕兰庭。
此人为官十五年,岁数却比在场许多人都要年轻,盖因他是个十二岁中举,十五岁高中状元,当了半年多的翰林院修撰,外放五年回京也不过二十一岁的怪物,这么一比较,他入仕九载便得相位,似乎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因为皇帝不在,官员们几杯酒下肚,气氛就热闹了起来,一个个作诗的作诗,说笑的说笑,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待宴席散后,燕兰庭正准备离开,却在穿过春熙苑的杏花林时,遇见了长公主萧卿颜。
燕兰庭:“见过殿下。”
萧卿颜心不在焉地“唔”了一声,随手挥退给燕兰庭带路的小太监,迈步靠近燕兰庭,低声道:“问你一件事。”
燕兰庭看了眼萧卿颜身后兼任禁军统领,但却毫无存在感的驸马,淡淡道:“殿下但讲无妨。”
萧卿颜酝酿了一小下,问他:“十五年前你去洪州任职,吞舟也在那待过一阵,我问你,她那会儿……可曾有过孩子?”
燕兰庭那满身的冰寒像是被人给凿裂了一般,泄露出罕见的迷茫:“啊?”
作者有话要说:
怕误会,提前说一下,岑鲸的死跟驸马没关系,驸马是在岑鲸死后才当上禁军统领的,原因后面会说,就不剧透了。
第7章
岑鲸当初做任务的时候,出了个岔子——
她本该在冬狩时被皇帝萧睿一箭射落悬崖,尸骨无存,这样就不必担心会留下尸体,被人发现她是女子。
偏偏当时想要杀她的人太多,皇帝暗搓搓射来的那一箭正好跟她弟弟岑奕明目张胆射来的那一箭撞上,反倒叫她逃过死劫。
宿主没能在规定时间内死亡,之后多出来的每一天,都将折损任务的完成度。反派系统为了能让岑鲸尽快死去,不得不做出牺牲,允许岑鲸把自己的女子身份告诉给萧卿颜听,好停止任务完成度的下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