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个站起身来,手中的酒樽遥遥一举,表示敬意,卫先生,在下左司徒袁迁,久闻卫先生大名,一直盼望能与先生一晤。今日终于有此机会,正好向卫先生请教一番,还望卫先生不吝赐教。
这都还没坐热呢,就等不及要开始了,卫苏笑笑,请教不敢当,倒是一起谈论还是可以的。
袁迁早有准备,一开口就是送命题,卫先生,当今天下,当数娄国邶国为强,然两国孰强孰弱总要有个胜负之分吧?卫先生对此有何看法?大家酒宴上随便谈论谈论。卫先生可随意说说自己的想法,也不要因为在我们娄国就有失偏颇啊。哈哈哈!
卫苏心中冷笑,果然就是鸿门宴吧,自己如果当着国君的面说娄国的不是来,只怕就会在娄国君心中留下疙瘩。到时候国君相待自己始终就不会推心置腹,甚至随意打发安排。而如果都说娄国的好话,这些人只怕就会说自己有失偏颇,恭维讨好。堂堂颍阳学宫出来的先生,人云亦云,也不过如此罢了。
他卫苏此时代表的不仅仅是个人,而且也代表了天下第一大学宫颍阳学宫。
卫苏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这叫我如何说起?说长道短,只怕是不太好吧?不如说说其他的话题?
袁迁以为难住了卫苏,心中自鸣得意。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什么贤能大才者,天降奇才。什么堪比贤相,几百年难出者。现在看来不过尔尔,农家子就是农家子,这点问题都不敢答,何来的才能?所以啊,世人传言,只可听听就是了,真往心里去就是蠢人了。
虽然这样想,他却不打算放过,他知道公子怀的想法,就是想让卫苏在宴会上出丑。或者让大王认清此人真面目,以免大王错把鱼目当珍珠。
卫先生不必妄自菲薄,又不是正式场合,只不过酒后之言,随便说说就好。我们大王也并非气度小的人,岂会因为说错话而怪罪?袁迁打着哈哈,几句话将卫苏堵得没有退路。
正是,我们也想听听外人如何评价,卫先生只管大胆说,我们大王最是公允不过的了,自是不会见怪。众人见状纷纷附和。
娄国君好整以暇,袁卿此言不错,卫先生不如说说自己的见解,算是助兴如何?
公子怀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他轻轻端起酒樽到嘴边,宽抱大袖遮挡住他嘴角得意的笑来。他倒要看看卫苏如何应对。
卫苏还能说什么,只能拱手道:既然如此,苏不过一点浅见,有说错的地方,希望多多包涵。
邶国与娄国一南一北,遥遥相对,几乎占据天下各半。势力可以说是旗鼓相当,其人文风俗习惯是各有千秋。娄国尚武,民风彪悍勇武,邶国尚文,治国之策偏向于文治
卫苏侃侃而谈,袁迁见他所言俱是无关痛痒之处,心中着急,打断道:先生此言众所周知,倒也不必赘言。
卫苏看向他,似笑非笑,刚刚袁大人貌似说过酒后之言,随便说说就行,卫苏所言似乎没达到袁大人要求?
这袁迁让卫苏说说娄国与邶国孰强孰弱,卫苏也确实两相作比较,可这些比较都没说道点子上,说人文风俗这些有什么用?难道不应该说说国君,军队,以及国力的对比吗?
看袁迁有苦说不出的样子,他的对头都不厚道的笑来起来。袁迁这人自以为攀上了公子怀这颗大树,狐假虎威,平日里没少看不起同僚,现在看他吃瘪,还真是心情舒畅。
钟离晖喝了一口酒,嘴角弧度上翘,一本正经插话道:本将军虽然是个粗人,可也没听出卫先生所言有什么不妥之处啊。
袁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了一眼公子怀,见对方脸色已经沉下来,心中顿感不妙。他替公子怀打头阵,如果此战不利,让卫苏逃过一劫,自己可不好向公子怀交差。自己全靠着公子怀才有今日之显贵,如果这点事情都办不好,失去公子怀的信任,他将来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想到这里,他咬咬牙,卫先生不如说说对两国的国力,军队以及治国的看法?
卫苏嗤笑,你让我说我就得被你牵着鼻子走?袁大人错了,你所说的这些东西才是显而易见的。
卫苏不急不缓,娄国有人称战神的钟离将军,于万军丛中进出自如,每遇战必百战百胜。还有公子怀,刘相等诸位文臣兢兢业业,为国操劳,更有国君雄才大略,广招贤才。袁大人是有多不自信才会对娄国的国力,军队,治国有诸多疑惑啊?
我不是,我没有!袁迁看大王若有所思的看过来,心中着急,连忙解释。如果被国君误解,自己的日子可就到头了,他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被卫苏故意曲解,他实在是冤枉至极。
卫苏心中冷笑,就许你给我下套子,就不许我给你套钩子,来而不往非礼也。要叫你知道我卫苏也不是软柿子,你们有什么招尽管使来,他也不带怕的。
第85章
眼见着自己的臣子慌乱无措, 娄国君皱了皱眉,虽然对于袁迁的无能有些恼怒。可如此场面还是为他解围道:先生此言也不错,那依先生之言, 应从何而比较?
卫苏拱拱手道, 有道是天时地利人和,什么东西都要结合实际。比如地利,娄国地域平坦,一望无垠, 其地物产丰富,只要政通人和,百姓就能安居乐业。除了国君的治国有方, 一个国家的富有, 从平民百姓身上就能体现出来, 民富则国强。而国富民穷, 并非是国家持久发展之道。
卫苏阐述自己的理论,旁边却传来轻嗤,明显对于卫苏的说法不以为然。卫苏看过去, 正是公子怀,礼貌的抱拳行礼道:苏不过遵循大王的令, 随意说说罢了, 当不得真。毕竟苏初来乍到,并不了解娄国政令之类的。所言有误之处, 还请见谅。
他先将话说到前头, 不管他说的其他人认不认同, 先留个台阶下, 免得别人抓住他话中的把柄攻讦。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 原本想群起而攻之的朝臣中, 有大半就偃旗息鼓了。如果抓住不放,到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欺负一个初来乍到的新人,传出去像话吗?
公子怀也被卫苏的话噎得不上不下,难受至极。咳了咳才面色不愉的道:好话歹话都给你说了,既然随意探讨,那就是你有你的观点,我有我的想法,各抒己见这个没问题吧?就算传出去应该也没人会说什么不是来。
卫苏点头,赞同公子怀的话,那是当然,理性探讨而已。
果然卫苏话音刚落,有人就忍不住站起来,老夫不赞同卫先生之言。
卫苏并没有恼意,反而笑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表示他洗耳恭听。
那人捋捋胡须,你说国富民穷,并非是国家发展之道。可是一国富有,会装备军队,会建筑城镇,有了坚固的城墙和强大的军队,国便可无忧矣,与百姓何干?若是照卫先生这般说法,民富国强,难道让百姓但凡劳作所得据为己有,不用交税?如此一来,国何来钱粮装备大军?如何修筑城池?民虽富,于国何益?啊哈哈!大家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都点头应和,哄堂大笑。卫苏摇摇头叹息,无语至极!公子怀得意的跟着笑,见到卫苏这幅样子,不仅嘲笑着道:先生似乎不服?听说辩论是卫先生的强项,先生尽管畅所欲言嘛。否则先生在颍阳学宫的战绩只怕未必如传言的这般强悍吧?哈哈哈。
卫苏也不生气,依旧笑眯眯摇摇头,我在学宫中与诸位先生大儒论战,他们俱是不世出首屈一指的大贤学者。大家志同道合,辩论中酣畅淋漓,痛快至极,卫苏自然愿与之一争长短。他顿了顿,看了刚刚的那人一眼,不屑的说道:然而井底之蛙,鼠目寸光之辈,苏不屑与之论战。
自己越退让只会让人越来越步步紧逼,一开始卫苏还想着不得罪于人,可是看架势,这殿上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想欺到他的头上来呢?自己还要在娄国待一阵子,如果真被这群人当成软柿子捏,那就得不偿失了。
索性卫苏也不再遮掩,锋芒毕露,说话间自然也不客气。
卫苏的话一出口就让刚刚还自鸣得意的老者气的脸色铁青。他一只手指着卫苏,颤颤巍巍的骂道:竖子小儿,胆敢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