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喝那种药,柔嘉只是想起来便忍不住有些反胃。
但她什么都没说,等到汤药端上来的时候,也只是平静地端了起来,小口小口地抿着。
可她和这药实在是不对付,刚咽下去,胃里便涌起一股恶心,她连忙放下了药碗,抚着胸口止不住地干呕。
“怎么反应这么大?”
许是她的模样实在太糟糕,原本已经转过身的萧凛也忍不住回了头,抬起她的下颌看了一眼:“上次也是这样吗?”
柔嘉不想叫他有任何误会,摇了摇头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大概是没用晚膳,胃里有些不舒服,之前……之前并不是这样。”
萧凛看着她凌乱的发丝沉默了片刻,转头对张德胜吩咐道:“叫御膳房上一些清淡的饭菜来。”
柔嘉实在是难受,便也没有拒绝。
萧凛批折子常常到很晚,御膳房常备着各种消夜,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几碟精致的小菜和汤粥便呈了上来。
柔嘉嘴里还有苦味,胃口并不好,只捧了一碗熬的浮着一层厚厚的米油的粥。
她用膳时很秀气,即便是在这样狼狈的时候也依旧不紧不慢,但饭量着实不大,一碗巴掌大的粥用完,她便放下了碗,什么都不用了。
萧凛正在下着残棋,可不知怎的,总有些走神,眼神未觉察间便移到了她身上,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喝粥,就像看见麋鹿在溪边饮水一样,那小鹿怕生,一瞥见有人在看,便立马埋的更低,反倒勾的人愈发想看。
看到她只用了一碗粥,萧凛终于还是忍不住皱了眉:“怎么用的这么少,身上都能摸到骨头了,抱着都硌人,再这样下去小心你迟早被饿死。”
侍膳的宫女还在,听见一贯威严的萧凛口中说出这种暧昧的话,瞬间便低下了头,不敢再看。
柔嘉亦是有些脸红,她虽然瘦,但也是匀称的瘦,并没有瘦到皮包骨的程度,更何况他虽是这样说,但也没见他少碰过,每每抱着她动手动脚的不是他么……
柔嘉不想与他讨论这种事,低着头又从笼屉里拿了只奶黄包,一连吃了两只,才无声地堵住了他的嘴。
虽已入了春,但晚上还有些寒凉,顾念着她的身体,因此暖阁仍是烧着地龙,刚刚抱着她洗漱之后,萧凛并没给她穿太多,只在她身上套了一件妃色的绸衣,这会儿她倾着身擦手,萧凛一眼看过去,便能看见她胸前鼓鼓囊囊的,腰线流畅的划过一丝弧度,原本刚刚淡下来的心思忽然又被勾了上来,不由得有些喉咙发紧。
沉吟了半晌,他手中的棋子都没落下去,最后干脆扔了棋子到窗边站一站。
他忽然起身,空气都被带的起了一丝风,生了一丝淡淡的凉意,柔嘉一低头才发现是领口开了,有些脸热地拢了拢。
用了膳,那一碗黑乎乎的汤药是避无可避了,柔嘉皱着眉,一点一点地喝了下去。
中途好几次忍不住干呕,但一想到他还在站在旁边,柔嘉又强忍着不适没表现出来。
长痛不如短痛,她一狠心,闭着眼直接灌了进去,但喝的太急,灌完药后她喉间已经被苦的发麻,忍不住扶着床头重重地咳了几声。
萧凛终于还是被这声音吸引了过来,看着她咳的脸色发红的样子微微皱着眉:“喝那么急做什么,是有人在后面追着你吗?”
柔嘉正是难受的时候,不愿解释,更不想理他的问话,只是起了身,捡起书案边的衣服准备穿上。
可她一拿起,才发现那单薄的衣服已经被撕坏了,后背上直接撕开了一条极长的缝,一直裂到了腰间,根本没法再穿。
她捧着衣服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站了片刻一反应过来脸色不由得一点点变红。
萧凛瞥了一眼也不禁想起了方才的荒唐,有些不自在地挪开眼,抵着拳轻咳了一声:“先别穿,朕叫人给你拿件新的来。”
柔嘉红着脸点了点头,侧过身站在了书案边。
只是眼眉一低,她看着那半副残棋神情飘忽,忍不住想到了周明含方才过来的时候,微微攥紧了手心。
他上一刻可以在这里光风霁月的和周明含对弈,下一刻便能面不改色地把她按在这里索欢,男人的情和爱分的就这么清楚吗?
柔嘉有些出神,忍不住低声问了他一句:“皇兄,你既然那么喜欢周明含,为什么又要在她刚离开便对我做这样的事,你不怕……怕她将来知道后会伤心吗?”
她说道后面声音有些低,又隐隐带了一丝期待,如果他把心上人看的很重,那大婚之后也许会放过她吧。
萧凛听见她的话微微一顿,紧接着忽然笑出了声,似是觉得有些可笑地看着她:“喜欢?朕什么时候说过朕喜欢周明含了?”
柔嘉不知他为什么否认,但还是存了一丝希冀:“周明含是周将军的妹妹,你为她破例,特许她进了太学,还召她进宫做了女官,做了这么多事这不是喜欢吗?”
依她看来,他对周明含的喜欢比那位嫡亲的表妹还要更多,所以她便愈发不能明白,他为什么还能当着周明含的面便和她眉来眼去,强迫她留下做那种事。
萧凛看着她扑闪的眼,只觉得她太过天真,敛了敛眉,声音格外冷静:“帝王之家何来情爱,朕让周明含破例进太学,是为了立个标榜,鼓励女子入学。让她进宫做女官,是告诉天下人,女子亦可以进仕。而与她对弈,不过是看在周存正的面子上客气一点,给周家一些体面。至于皇后之位……朕唯一考虑的只有前朝,她做不做皇后,或是让别人做皇后,对朕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他最后几个字咬的很重,没有区别,也就意味他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更不会放在心里。
那声音又格外冷漠,冷漠到让人有些心冷。
柔嘉捏了捏冰凉的指尖才慢慢回过神来,再想起他方才对周明含的温声细语只觉得讽刺,帝王家果然无情,你以为他对她另眼相看,为她破例,实际上在他眼中桩桩件件都是利益罢了,他甚至可能都没记住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柔嘉不由得想起了母亲,母亲在天下人眼中也是个屡次让先帝破例的异类,甚至一度要废了当时的皇后,但帝王真的有这么深情吗?深情到只见了一面,便不顾从前的清明,逾越祖先的礼制,径直封了妃?
还是说,母亲也只不过是先帝亲手树立的一个用来遮掩他政治野心,寻个万能的借口的工具呢……
柔嘉看着眼前这个与其父几乎同出一辙的萧凛,看到他冷漠又锋利的眼神,忽然对一切都感到不确定,在他们眼中,后宫大约也只是这棋盘上的棋子罢了。
认真说起来,周明含其实和她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们唯一的区别大概就是皇兄还愿意在周明含面前装一装,但对着她这样无依无靠的,连遮掩也不必,就只有赤裸裸的欲望,更直接一些罢了。
他冷漠至此,那等他大婚之后,他大约也照旧会这么强迫威逼她,并不会为了照顾谁而收手吧。
柔嘉一想到这里忽然有些窒息,她不想可怜谁,她只是觉得对这皇宫愈发的陌生,看不到一丝真心。
等到宫女端着漆盘送了好几件衣服供她挑选的时候,柔嘉有些出神地看也没看,随手扯了一件,快速地穿了上去。
她动作有些急,刚敷了药的膝盖经不住她这么用力,往前一走差点跪了下去,勉强扯住了他的袖口,才暂时稳住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