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害怕什么,讨厌什么,他不是不清楚。
但他不仅是一个她的爱人,他还是一个帝王。
有那么多人曾经为他赴汤蹈火,为他舍弃了性命,他无法不顾及他们的亡灵,为着一个可能杀了他们的仇人之女抛却血海深仇。
但她又何辜?
她一个连气到极点了都不忍心杀他的小姑娘,又怎会牵扯到当年的阴谋中?
他们不过都是皇权争斗下的牺牲品罢了。
什么白从霜,周明含,他曾经觉得皇后不过就是一个摆设罢了,但人心易变,又隔着肚皮,当了皇后之后未必不想要更多,便是他从前觉得最规矩的人,也可能在背后对她捅刀子。
他绝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
萧凛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她,也放过自己。
三个月后,无论查不查的清,他都认栽了。
沉默了许久,再转身出去时,他忽叫了张德胜拟旨意。
“朕听闻汝阳王走丢的小女儿近日寻了回来,汝阳王是朕的皇叔,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朕追及皇叔大义,又体谅幼女失怙,特加封此女为郡主,赐号怀珠郡主,食邑三百户。”
“怀珠郡主?”张德胜越听越糊涂,“汝阳王是走丢了一个小女儿,但奴才没听说有找回来啊。”
萧凛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朕说有就有,你只管传旨,汝阳王妃会明白的。”
一提到王妃,张德胜忽想起来了,这王妃似乎与当年的宸贵妃是堂姐妹,也是以美貌闻名才嫁入了汝阳王府。
他是皇帝,想要凭空造一个身份并不是什么难事。
难得是找到一个合适的又足够尊贵的身份。
如今这汝阳王妃与贵妃有些血亲,样貌也有几分相近,若是她的女儿,那这将来要入宫的怀珠郡主与柔嘉公主长得有几分相似也说的过去。
张德胜心头一凛,连忙领旨:“奴才这就去。”
既已下了决心,那索性把一切都做的周密。
趁着她还没醒,萧凛又叫了徐慎之来:“你去帮她把个脉。”
诊脉为何要趁公主睡觉的时候?
徐慎之揣摩着皇帝的脸色问道:“敢问公主是何处有疾?奴才好着意留心。”
萧凛看了一眼那熟睡的人,淡淡地开口:“不是有疾,朕是想问问她这身体何时能有喜?都这么久了,药也减了,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她身材饱满,骨肉匀停,又正值花季,完全足以孕育子嗣了,按理来说依照他们这般频繁,早该有所动静了。
让公主有喜?
徐太医一想到他们的关系顿时心里抓紧,细细诊断了片刻才开口道:“公主因着前事有些体虚,心内又肝火郁积,一时半会儿怕是不易有孕。不过她年纪尚轻,若是悉心调养上三四月,再保持心情舒畅,估计不久便能有好消息了。”
“三四月?”
太久了,他们都等不及。
三月之后,若是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与她舅舅无关,她定然不会轻易原谅他;若是依旧查不清,就算他退让一步,愿意给她换身份,她也未必愿意。
这如今已是个死局。
她素来顾念亲情,为了一个同母异父的弟弟都能做这么多,若是他们有了孩子,她大约也会愿意留在宫里吧。
萧凛顿了顿,才开口道:“把那避子药全改成补药,你想办法不要让她在口感上发现,朕要她在三月之内必须有孕。”
便是华佗在世,也不敢保证一定能在三月内让女子有孕啊。
徐慎之只觉得压力山大,更何况这种事毕竟还是他们的房中之事,光他一个人开药也没用……
萧凛一低头瞧见他一脸的欲言又止,顿时便黑了脸:“你难不成是认为朕有问题?”
他的脉案都是太医院诸位太医定期诊断,若是有异常定然早就发现了。
徐慎之连忙摇头:“微臣并非此意,微臣的意思是这怀孕就像种庄稼一样,除了人和,还得看天时和地利,公主的身子微臣定然会悉心调养,但天时也同样重要,便是播种也需要看节气的……”
“这是何意?”萧凛看向他。
“微臣祖上专擅妇科,颇有些经验,且书中有云,天地有氤氲之气,妇人下次信期前半月,前五后四之日,是所谓氤氲之期,若要求子,须得把握好这几日。”徐慎之低头答道。
前半月?
她信期刚结束,那这氤氲之期不就不久了?
但她现在格外排斥他,莫说同寝了,便是连他靠近她都不愿意,每每只有等她睡后,他才能进去看一眼。
萧凛眉头紧锁,一言不发。
徐慎之看出了些许症结,忍不住劝了一句:“陛下不妨低些头,公主看着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您越是强硬,她便也越是刚强,人心都是肉长的,您若是服些软,她脾气定然也会柔软下来。”
“吃软不吃硬?”
萧凛默念了一句,再看向那里间的人,忽然想到了什么,紧锁的眉头慢慢松了开。
*
柔嘉睡了许久,不知为何,梦里少见的看见了她的生父。
父亲去时她年纪尚小,此前又一直常年在外做官,记忆磨灭了这么多年,她已经记不太清父亲到底是何样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