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江怀默念了一句,顿时有些了然,“今日江府来了太医,说是要为我医治身体,让我好好将养两个月。太后又怎么会突然想抚养你的孩子,这是萧凛设的局?”
父亲和皇兄在朝堂对阵了这么多年,对双方的脾性和心计了解的自然比她更深。
柔嘉也没掩饰,点了点头:“应该是他。”
她到底是怎么招惹上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独占欲又超乎寻常的人的?
柔嘉想了许久,也没想出来皇兄到底是什么时候对她起了心思的。
江怀叹了口气:“我早知他不会这般轻易放手,但顾忌着你有孕,打掉孩子伤的是你的身,我才一直隐忍不说。事到如今,除了强行离开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爹爹这是何意?”柔嘉听出了一丝不寻常的意味,声音里满是无奈,“我不是没想过逃走,但他是皇帝,我们根本逃不掉的……”
“我们不逃。”江怀摸了摸她的头,“还记得爹爹从前跟你说过你母亲曾经到先帝那里为你求了一份赐婚的圣旨吗,赐婚的对象是我和你母亲精挑细选过的,是南郡谢家的次子,性情温和,才华横溢。只是那份圣旨还没来得及拿到你母亲手里,先帝便骤然崩逝。先帝逝世后,我查到那些案宗尽数被收到了藏经阁里,你若是能拿到藏经阁的钥匙,把圣旨拿出来我们便可以正大光明地离开皇宫。
在你有孕的这些日子里爹爹悄悄跟那谢二郎谢明钰联系过,他因为不知圣旨的事,曾娶了妻,又新丧,你若是愿意,嫁与他也是合适的。若是不愿,当初谢家遭难,承了你母亲的救命之恩,嫁过去之后你想和离或是独居也绝不会有人干涉。”
原来真的有圣旨,藏在藏经阁里,怪不得她之前去书房搜寻未果。
还有谢二郎?柔嘉隐约还能记得母亲似乎提起过,是个饱读诗书的君子。
但就算拿了圣旨又怎样,皇兄会允许她出嫁吗?
柔嘉摇了摇头,跌坐在椅子上掩着面声音里满是无可奈何:“没用的,父亲,他不可能放我走的。”
江怀自然明白她在忧虑什么,他拍了拍女儿的肩:“兖州出了事,萧凛过些日子会南下一趟,趁着他离开的时候,你只要拿到圣旨,让太后在大宴上当众宣读,他便是皇帝也不能改口。兖州地偏,他大约会出行半月,只要我们手脚快些,等他回来,亲事大约便能议定了。谢家是大儒之家,他再怎么也不能做出夺人妻的行径。”
太后。
柔嘉忽然抬起来了头,这宫里最巴不得她出宫的人可不是太后。
昨晚一试,皇兄大抵无意让太后抚养小满,只是让太后来牵制她罢了。
既是如此,那她又为何不能反过来借助太后出宫?
柔嘉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好,女儿明白了,女儿一定会在他南下之前拿到圣旨。”
第82章 送汤 今日是不是你的生辰?”
虽然答应再多留两个月,但柔嘉这些日子一直借口陪孩子,留在偏殿里,晚上早早休息,白日里迟迟不起,刻意与他错开。
这些日子兖州贪墨案闹得沸沸扬扬,又加之越州洪灾,萧凛早出晚归,忙碌了数日,对她的疏远,并未多置一词。
只是偶尔在她哄孩子不小心睡着的时候,他夜半会过去一趟,抱着她上榻,替她们母子掖好被角,沉默地坐一会儿。
两人就这么同住在屋檐下,一黑一白地错开。
柔嘉刻意逃避着,但父亲还等着她,她不得已,还是打起了精神查查圣旨的事。
藏经阁的钥匙一贯是收在他的书房里,但自从上次她偷看密信一事之后,书房的管控比从前更加严密,她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乘之机。
直到萧凛临近南下的前一晚,看着侍女一件件地替他收拾着行装,柔嘉迟疑了片刻,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巧大嬷嬷按着惯例给她端着补身子的汤过来,柔嘉攥着手中的安神散,忽然想到了一个主意,慢慢搁下了汤,抬头看着她:“皇兄用晚膳了吗?”
大嬷嬷难得听她问起皇帝,愣了片刻,摇了摇头:“陛下最近过于操劳,并未用晚膳,张公公正叫了奴婢去送碗汤去。”
大嬷嬷指了指身后的托盘,又叹了口气:“陛下这些天看着是瘦了一些,若是再出去奔波一趟,定然又会劳累许多。”
连晚膳都未用。
柔嘉盯着托盘上的汤,敛了敛神色:“嬷嬷放下吧,我送去就好。”
两人冷战了这么久,大嬷嬷见她终于松动,脸上的褶子都笑成了一朵花:“公主您愿意送去当然更好。”
柔嘉攥着父亲给的安神散,只是扯了扯唇角沉默不语。
书房的门被轻轻扣响,张德胜半眯着的眼顿时睁圆,连忙转身。
一开门,正看见公主端着汤进来,他脸上一喜,慌忙回头通禀:“陛下,是公主送了汤过来。”
萧凛大约在小憩,书房里只点了盏小灯。
“你怎么来了?” 他一掀眼皮,在黑暗里眼神灼灼逼人。
柔嘉端着汤的手腕一抖,垂下了眼:“大嬷嬷说你没用膳,我给你送碗汤来。”
张德胜看到那汤,又觑了眼皇帝的神色,识趣地没去接。
他不动,柔嘉无奈,只好端着托盘一步步走进去。
那汤装在石锅里,分量极重,眼见着她端着吃力,快走到的时候,萧凛起身迎了她一把:“朕来吧。”
张德胜看着两人并肩的模样,这些日子紧绷的弦终于松了开,识趣地转了身出去,出去的时候又轻轻替他们带上了门。
书房的门关上时传来了极轻的一声响,只留他们两人在这密闭的小室里,柔嘉稍有些尴尬。
视线再一扫过那把宽大的红木椅,冷硬的梨木桌面,她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往日荒唐的场景。
连后背都在隐隐作痛,柔嘉连忙低头多点了一盏灯,驱散这种暗昧的状态。
绢布灯罩一罩上,原本昏暗的室内明亮了许多,她才稍稍镇定下来。
一低头,正看见面前摊开了一个折子,上面写的正是她母亲骨灰的事,柔嘉眼神一宁,拿起折子怔怔地看向他:“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