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柔嘉吸了吸鼻子,“回到江府又能怎样,迟迟不嫁难免会惹人非议,倒不如成了亲再和离,一劳永逸。”
“你还这么年轻……”萧凛不忍。
柔嘉却打断了他:“没关系,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再嫁了。”
“抱歉,是朕不好。” 萧凛将她轻轻拥住。
往事历历在目,柔嘉摇了摇头,轻声开口:“都过去了,反正我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见了……”
两人一推一拉之间,全然没注意那被放在了软榻上的孩子已经醒了,正不安分地滚着。
眼看着那孩子要从缝隙里掉下来了,被侍女引着从外面进来的江怀连忙快步过去,一把将他扶了起来。
扶稳了孩子,他又轻咳了一声,那两个人抱的难分难舍的人才注意到了这边。
柔嘉一看见父亲,慌忙推开了萧凛,擦了擦泪过去:“爹爹,你这么早就来了?”
江怀将那险些跌下去的孩子交给了她:“我再不来,这孩子怕是就要摔下来了。”
柔嘉被他说的脸上一阵薄红,心疼地抱过了小满哄着:“以后不会了。”
一提到以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将孩子交给了侍女,又改了口:“我是说会叮嘱嬷嬷以后好好照顾他。”
江怀见她连说话都这般懂事,愈发心疼,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你这孩子,就是太会为别人着想了。”
“秦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柔嘉低着头,还是一旁的萧凛从他的话里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江怀扫了一眼他尚未扣好的衣领,目光不善,并未回答,而是拉住了女儿的手:“爹爹有话跟你说,你跟爹爹到外面走一走?”
柔嘉不明所以,再一看到萧凛颈上的红痕,知晓是被爹爹看出来了,连忙低下了头:“好。”
父女俩在藤萝架下漫步,萧凛识趣地没跟过去,远远地站在窗边候着。
“今日原本是要接你出宫小住的,但爹爹现在却有了不一样的念头……”江怀看了眼那站在窗边的人,意有所指,“以前是爹爹太过武断,没有察觉到你的心意,便要强行带你出宫。如今你既然在宫中还有这么多牵挂,爹爹既已知道了,自然要顺从你的意愿。”
“不是,爹爹我没有……”柔嘉一阵脸热,连忙辩解,“今天是个误会,我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
“你不用紧张。”江怀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轻声劝道,“其实爹爹那天听到你的话了,你对他有余情,爹爹这些日子一直在试探,他愿意放手,对你也不是无意,说到底总归是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你不必一直为了爹爹隐忍牺牲。能有多一个人来爱你,当然是爹爹愿意的。”
“爹爹,我……”柔嘉低下了头,咬着唇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
“过去的事,爹爹已经慢慢放下了。其实细想起来,当年全是阴差阳错,要怪只能怪天意弄人,怨不得谁。你们的事,爹爹不会再插手了,留不留全看你的心意。”江怀认真地看着她,“雪浓,你这些年做的已经够多了,为你自己活一次,好不好?”
为她自己活一次?
柔嘉脑海中思绪繁杂,忍不住想到了从前。
初见时,萧凛是天边的云,她就是地上的泥,他们之间隔着万尺的距离。
后来,她进了宫,他们住在了同一屋檐底,却阴差阳错地安上了兄妹的身份,明明近在咫尺,却离得更远。
再后来,隔着上一辈的恩怨,他们身体一日比一日亲近,但心绪却一日比一日疏离。
如今,他终于学会了放手,爹爹也不再执念于当年的事。
如果抛开这一切,她真的不再爱他了吗?
柔嘉看着那窗边的人一时间忽然也没有答案。
另一边,萧凛站在窗边,看着那对相谈的父女,手心也微微出了汗,不知她是走还是留。
不多时,眼见着柔嘉抬了步回来,他才从窗前移了开。
一进门,柔嘉一言不发,只吩咐侍女道:“收拾行李吧。”
“是。”侍女手脚麻利地将包好的衣服打包到箱子里。
一个个包裹整齐的码好,萧凛汗湿的掌心微微攥起,声音忽然有些干哑:“还是要走吗?”
柔嘉看着他布满红血色的双眼,垂下了眼,从鼻腔里挤出了一个浓重的鼻音:“嗯。”
她还是没动摇。
“好。”萧凛挪开了眼,看着层层的宫阙,半晌才嘱咐了一句,“一路小心,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上折子,只要是你的信,朕都会认真看。你若是想回来了,朕也随时等你。”
柔嘉点了点头,仍是低着头收拾着行李。
她的东西并不多,两大箱子便装完了。
马车破例停到了门前,几个小太监稍稍用了些力气,便把东西运上了马车。
箱子一搬走,这原本就空阔的大殿愈发冷清。
萧凛沉默地环视了一圈,从那被撕破的嫁衣,哭着的孩子,落到那被遗忘的地契上,终于还是找了个借口拿着东西追出去看了她最后一眼。
“这个你忘带了。”
柔嘉看着那厚厚的一摞地契,却没伸手去接,仍是淡淡地开口:“用不着了。”
萧凛已经心神恍惚了,再一次被拒绝,拿着那地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半晌才钝钝地开口:“好,不要地契,那朕再给你多添些首饰。”
柔嘉看着他双目无神的样子强忍的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低声嘟囔了一句:“傻子。”
她声音很轻,萧凛半晌才慢慢回过神来,凝着神看着她:“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