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生产队旁边有条河,村里人也叫不清它的名字,就说是大河,河上有水库。
南方多涝灾,为了避免河道被水冲塌,每年他们村都要组织壮年去疏通和加固河道。
这也是算工分的,而且开河道辛苦,算的是满工分,每天也有粮食分,村里存的集体粮,就是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今年姜知睿也被选去了,作为汉子里的唯一女孩,村人倒没怎么异样看她,毕竟她的力气大家心里都有数,多个帮手也好早点完工。
当然,姜知睿也不傻,挖河道的工分最多只能拿十个,她干上一天也挣不出多的来,便每天中午过去,用极短的时间迅速完成比别人多一点的工作,就立马回家了。
有时候去得早了,回来还能赶上午饭。
刚把加固河道的事情忙完,她二叔又找上了她,说:“睿睿,公社来通知了,说是要咱们去接人,我要忙种子的事,你帮我去接呗?”
“接人?”
“就是你小叔说的那两个,分到了我们这边进行改造,今天批/斗大会结束后就把人送来,你早去早回。”
这是早就说好的事,姜知睿答应下来,架着牛车往公社里去。
以往交公粮的地方,这时候却热闹起来。一个木台位于中央,台下围了一圈人,台上有几个人低垂着头,脖子上挂着大大的牌子,上面书写着“走/资派”、“反/动派走狗”的字样。
他们的手被绑在后面,腰几乎弯成九十度,有人在旁边念着他们的罪名,宣读着报纸上的批判文章。
每念一句,底下的人便举起手,随着他一起呼叫。他们向前挥舞着拳头,用愤怒的眼光看着台上的人,群情激愤,恨不得把他们狠狠踩进泥里。
罪名宣判结束,那几个“罪人”被强硬地扯下台,人们踢着他们的膝盖,让他们跪在了泥地里,接受群众的叱骂。
有那神情激动的,甚至会对他们拳打脚踢,把他们打得伤痕累累。
姜知睿也听到了童教授夫妻俩的名字,他们头发凌乱,神色狼狈,此时正麻木地迎接人们的痛骂和折辱。
所有人的声音汇成坚实的铁棍子,重重敲打在他们身上,逼着他们低下头去:“认罪!认罪!走狗!走狗!”
公社的负责人便说:“你们认不认罪?”
童安晏的妻子颜墨之抬起头,想要反驳,被丈夫压下去。
他张开干枯的嘴唇,双眼都失了神采,望着天,叹了一口气,又低下头去,说:“我们认罪。”
底下的群众便觉得他们取得了胜利,高声欢呼起来。
姜知睿冷眼看着,觉得此刻的事情,当真比戏文里还要荒谬。
天凤朝有君王,权利集中于一人,尚且依据法度行事。
如今他们却将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行施加在别人身上,当真比屈打成招更加恐怖。
毕竟屈打成招,人们会义愤填膺,心怀正义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