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启明笑了笑:“钱哪有你的健康重要?”
他想把羽绒服披在郝梦身上,但郝梦看他穿的也不多,便说:“不如咱们一起披吧。”
他们在露台旁找了一张长椅坐好,厚厚的羽绒服像是被子一样盖在身上。在羽绒服的遮掩下,他们腿贴着腿,膝盖碰着膝盖,心照不宣地享受着这一刻的暧昧无间。
他们分吃着油汪汪的烤肠、寡淡的关东煮、和一杯糖精味道的奶茶,明明这些零食他们以往都不会多看一眼,但在这个寒风凛冽的深夜,这些食物的味道却意外的美味,如烙印般烫在了灵魂上。
不知是露台上的哪个人率先开始倒数。
很快,整片露台都被人声淹没了。
“——60!”
“——59!”
“——58!”
……
“——10!”
“——9!”
“——8!”
……
“——3!”
“——2!”
“——1!”
随着大家齐声高呼“新年快乐!”,遥远的金陵城忽然迸射出一连串灿烂的焰火!金色的烟花奔向天际,在触碰到天幕的那一瞬间,突然迸裂,裂出漫天星火。
震耳欲聋的烟花声从遥远的城市里传来,他们站在高高的紫金山山峰上,看脚下的城市因为新年染上了一片耀眼的金色。而他们的头顶,是近到可以触碰的星空,是宽广到可以吞噬一切的宇宙。
顾启明侧头看向身旁近在咫尺的女孩,天际的烟花闪烁,那些光亮落在她的发丝、睫毛和鼻尖上,温柔地勾勒出她的容颜。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美好。像是一个梦。
“郝梦,新年快乐。”顾启明由衷地说,“新年能和你一起度过,我真的很开心。祝你新的一年,学业顺利,多发paper!”
“我也很开心。”郝梦也回望着他,真诚开口,“顾启明,我祝你新的一年能够走出现在的困境,拍你真正想拍的电影。”
“……”顾启明没有想到,郝梦居然会提到这件事。
他工作上的不如意,只和郝梦寥寥讲过几句,但是郝梦都记得。她记得他提起电影时的激动,他记得他面对合约时的黯然,她记得他被泼了脏水时的狼狈,也记得他眼中的不服输。
“顾启明,你知道世界上第一个提出日心说的人是谁吗?”
“知道,”顾启明不理解她为什么忽然要问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回答了,“课本上学过,是哥白尼。”
在十五世纪中叶,伟大的科学家、天文学家哥白尼,出版了《天体运行论》,提出了日心说模型,即“我们所处的世界围绕太阳旋转”。这一学说立刻触犯了信奉“地心说”的宗教集团利益,他被视为异端,他的众多追随者也被施以火刑。
谁想,郝梦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答案:“不,应该是阿里斯塔克。”
“……他是谁?”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
郝梦:“你没听过也是正常的。因为他并非是一个青史留名的天文学家,而是一个生活在公元前3世纪的希腊哲学家。他提出日心说,也并非是因为科学探索,更多是因为哲学假设。”
她顿了顿:“你没听过他,但是你一定听说过亚里士多德对吗?”
顾启明点头:“当然。”
“很少有人知道,亚里士多德和他的老师柏拉图都是地心说的拥护者。当然,他们师徒两人提出的宇宙学理论,在现在看来也是很可笑的,他们认为宇宙是55个球形透明体,一层层嵌套在地球周围……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里斯塔克明明是正确的,但在更富盛名的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面前,他成了那个不知好歹的反抗者。”
“……”到了这时,顾启明终于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他现在的状态,就如同两千多年前那个一身反骨的阿里斯塔克。
寂寂无名的阿里斯塔克用自己的日心说挑战着柏拉图和亚里士多德,而顾启明的对手是行业内无人不知的徐氏父子。
弱者与强者。
反抗者与权威者。
孤勇者与结党者。
郝梦继续说:“即使面对那样强大的对手,直到阿里斯塔克去世,他也未曾放弃过自己的日心说思想。甚至,他通过精妙的几何学分析,论证出太阳比地球大得多。”
这位希腊人的学说,一直延续了下去。哥白尼、布鲁诺、布拉赫、开普勒、牛顿、爱因斯坦、霍金……这些伟大的天文学家和物理学家,踏在日心说的肩膀,对于浩渺的宇宙提出一个又一个的猜想。
若是阿里斯塔克臣服于柏拉图的权威,若是哥白尼惧怕宗教的威慑,那么如今的人类,不可能踏出地球,走向宇宙。
郝梦注视着顾启明的双眼,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伴着星辰、烟花、与新年的钟声,重重落在了他的心上——
“——我始终坚信,人类为理想与信念踏出的每一步,星星都在看着。”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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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