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莞仓皇掩饰,眼泪簌簌淌落道:“他懂医术,我从马上摔断腿后,他救过我……”
“皇妹有如此善心,朕从前怎么没看出来?”褚厉心下狐疑,她摔断腿那段日子都在宫里休养,释逻怎么给她医的腿?刘贵妃已被打入冷宫了。“你跟他……莫不是有什么私情?”
褚莞怔住,拼命摇头。“只是五皇兄曾带他来给莞儿医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已经死了,皇兄为何不给他留一个全尸?”
“他于你有滴水之恩,于朕有不共戴天之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不共戴天之仇,如何消解?你若是能回答上来,说服朕,朕或许能考虑考虑。”
褚莞语塞,正想着如何才能说服皇兄,想得焦头烂额,看见太后和七公主褚楚一起走了过来。
太后满脸得意的笑容,褚楚的眼里却满含同情。褚莞预感不妙,太后与自己母妃是死敌,怎会见得自己好过?
“今日可真是热闹,哀家都忍不住想出来凑一凑了。”太后眼角的笑容蜿蜒至眉梢,看着她,嘲讽明显。
“宫里进了刺客,母后还是在清宁宫里呆着好。”
“搅胡了皇帝封后大典的刺客不是已经被皇帝拿住了吗?”太后眼角漾着笑。
褚厉没看出他的母亲跑出来是何用意,难道是因为封后大典没成来表达欢喜的?恐怕远不止。眼角余光往殿内瞟了一下,让她呆着不要出来趟这趟浑水她果然听话了。
“母后到底什么事?”
太后瞟了眼地上跪着的褚莞,道:“你跑来找皇帝做什么?”
褚莞不理她。
太后接着道:“依哀家看,那刺客是冲着皇后而来,敢明目张胆闯进宫内,假以内侍身份行刺,皇帝可不能轻饶了他,一定要施以车裂之刑。”
“不要——”
“六公主很在意那刺客?哀家听说那刺客就是从前的国师,难道关于国师和六公主私通的传言都是真的?”
“母后……”褚楚在旁扯太后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
“母后不要乱说!”褚莞红了脸,继续捉着褚厉的衣摆求道:“皇兄,莞儿想到如何回答了,君子以德报怨……皇兄,是君子。”
褚厉算是听明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释逻果真是妖孽,不仅游走于几个皇子之间拨弄是非,频频掀动波澜,竟胆大包天,私通公主,秽乱宫闱,咬牙道:“母后说的极是,此等妖孽,非车裂之刑不可。陈缇,午时之后安排行刑。”
“皇兄……”褚莞嚎啕起来,褚楚去拉她,被她打开。
“遵旨,已安排好了,马上就是午时了,陛下可要亲自观摩。”
“你代朕去监刑。母后请自便。”褚厉扭头入了殿。
魏檀玉虽然坐在殿里,可外面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全被她听了去。看见他人进来,她站起来,皱眉道:“六公主看来是动了情了,你也不派人把她拦着别叫她跑去观刑了,我怕她承受不住。”
“她自找的。朕没追究她秽乱宫闱的罪名,除去她公主名号已是宽容。”
魏檀玉不再说话,抬手帮他更衣。
褚莞不管不顾,一路往刑场狂奔。陈缇劝她不要观刑,场面实在血腥惨烈。等场上烈马和刑具就位,这位六公主竟是要不顾千金之躯奔上去闹刑场,陈缇赶紧吩咐侍卫把她抓住。
时辰到了,开始行刑。褚莞拼命撕扯着,哭嚎着,撕心裂肺,行至中途,她无法承受眼前所目睹的惨状,在极度的悲痛之中晕了过去。昏迷时,她又见到了国师。国师再次说起那句话:“没有了贵妃,从今往后,我会保护公主。”
“国师啊,你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吗?怎么就走了呢?国师——国师——你回来。”
一声一声呼唤,不知道多少声后,才有了回音。
“公主,”国师的影子出现了,朦朦胧胧的,他说,“公主,你真傻啊。”
“什么意思?”
“我不过觉得人间无聊,游戏花丛而已。随口一句,你就当真。”
“不……”
醒来后一道圣旨降在昭阳殿,褚厉把她禁了足,之后只有七公主偶尔来看看她,看她的目光,同情又怜悯。寻常世家的女儿,都过得比她这个公主还要快乐吧。怎么就落到了今日的地步。褚莞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都被掏空了。国师说过的那些话,真的是骗自己的吗?做梦而已,她不信。
她的封后大典还没举行,朝里就有人提出了要新帝同时扩充后宫的声音,被褚厉拒绝了。
此时后宫里住的,都是先帝留下的妃嫔。生了儿子还尚在的只有皇后和刘贵妃,郑王的生母早早去了。剩下的,要么生了孩子夭折的,要么是没生过孩子的,还有的,都不曾获得先帝的宠幸,一直被困在深宫里。
魏檀玉把先帝后妃的名单清点了一遍。心想,这其中有不少人定是愿意出宫重获自由的,将想法告诉了褚厉,褚厉应允,很快下旨,愿意出宫者可换其自由,服侍她们的宫女内侍亦是。
放行的那天,魏檀玉站在宫墙上目送着一群人欢喜地涌出皇宫,忽然有了许多感慨。清点之后发现先帝的妃嫔也不算少,但除了皇后,真正得宠的只一个刘贵妃而已。据彤史记载,侍过寝的女子也不算少,但为先帝诞下了子嗣的,寥寥数人,其中缘由,不言而喻。刘贵妃几个孩子都能生下来且平安长大,她又得先帝多年盛宠,自是有几分手段,只可惜,算计得过皇后,也算计不过先帝。
帝王的爱念,胜过自己所有精心绸缪与如意算盘。被废去褚荀的太子妃之后,魏檀玉就已然清醒,那时她想,褚厉是同他父皇一样精明的男人,但比他父皇要痴情。他所有的爱都在自己身上,她也要一直占据他所有的爱,也要让他所有的念以后都放在她生的儿子身上。后来她逐渐明白,已经不需要刻意占据他的爱了,因为那刻意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种本能,因为爱他了,本能地也要被他爱。
“今日天有些凉,站在这里吹风不冷么?”褚厉从身后给她披上了自己的风氅。
魏檀玉摇头,靠在他怀里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能找到你。”他捧起她被风吹得通红的小脸仔细凝视,“我怎么瞧着,你好像有心事?让我猜猜,你在想将来我会不会也像父皇一样,召如此多的女人进宫。”
“你不会。我知道,因为你说过,只爱我一个,我相信你。”
“嗯,我只爱你,玉儿。”他和她紧紧拥抱,郑重说道,“好爱你。”
凤仪殿内有处浴池,前世在里面一起共浴的次数亦不少,但比起上阳行宫里的温泉,还是逊色了不少,因为需要宫人不断更换热水。
“能抓牢么?”
浴池边缘的砖头一浸上水,滑得厉害。魏檀玉的手抓不住。
褚厉从背后托起了她,抬起她的手交叠放上池边。“这样吧。”
水花一阵轻响,顺畅顶.入进来,魏檀玉能清晰感知。慢慢被带着一起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