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奇迹
宁武关，随着夕阳西下，进攻了一整天的大顺军，终于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动静，顿时犹如潮水一般退去，恨不得脚上长了翅膀，飞离这片尸山血海之地。
宁武关城头外侧的城垛，已经被火炮轰掉了好多，随着战事结束，还有一群军卒运来了一袋袋的泥土石块，垒补缺口。
而处于战事第一线的守军将士们，顾不得休息，立刻开始救治身边倒下的同袍。
周遇吉也没有例外，折断被盔甲挡住的箭支，指挥着亲卫参与到救死扶伤之中。
就在他面前，一名被敌人捅破肚子的军卒，就躺在同袍的怀里，就等着他最后咽气。这伤，真的是没法救了的。
但是，这名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眼看着要没了的将士，看到周遇吉出现在他面前，似乎回光返照了一般，挣扎着想从同袍怀里起来而不得，便只好看向周遇吉问道：“大帅，皇上……皇上真的来了么？”
已经过去了两天，激烈的战斗消耗掉了他们的期望，对于那种听起来实在让他们难以相信的事情，又有了一些怀疑。
他们是相信自己的大帅，但是已经两天了，并没有一点新的变化，那会不会是大帅激励士气的一种手段？
他们有点分不清了！
眼前这个将士，临死之前，似乎是想求证一下，皇帝到底有没有来救他们？
周遇吉听了，单膝跪地，和这名将士平视，而后认真地回答道：“刘三，我用性命担保，皇帝确实来了。”
这些跟随他南征北战的手下，每个人他都认识，随口就能叫出对方的姓名。眼看着又一名手下战死在面前，他的心中也是不好受的。
李自成一听，顿时眉头又是一皱。
李自成听了，心中烦躁之心稍安，点点头说道：“明国官军已无斗志，也就周遇吉这老狗还在负隅顽抗，孤认同军师说法，你们呢？”
他正在想着时，快马直接冲上了城头，欣喜地向他禀告道：“大帅，三千大同军马，由总兵朱三乐统领，离宁武关不到三里了！”
就见李自成一脸阴沉地看着他的手下喝问道：“这宁武关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几天就能把火药都耗尽么？为何到了今天，都损失快两万多人马了，关墙上的火炮还能响？”
皇帝没有等金振孙回报，就先派出了援军！
“末将在！”袁宗第听了，连忙出列回应道。
此时，袁宗第留在这宁武关前，正是郁闷着的，听到李自成这个军令，不由得大喜，立刻领命，就不用耗在这里了。
皇帝可是在那里的，可不能有失。
朱三乐一听，当即一笑道：“来之前，陛下就特意交代过，这不，我把大同库存的火药和箭支都带来了，绝对够用一段时间。”
为了刘三死前能安心，他主动又道：“金游击返回大同向陛下禀告我们的战况，再派兵来，该是要四天时间左右。你再坚持坚持，说不定能亲眼见到陛下的。到时候，我在御前，为兄弟们，为你请功！”
中军帐内，在李自成说完沉默了一会之后，绵侯袁宗第出列开口说道：“该不会是宁武关来了援军，因此火药消耗不尽，士气也依旧还有了？”
说真的，周遇吉并不怪他们。如今城中已有三四成的伤亡，如果是野战的话，再精锐的军队都会崩溃了。可是，就算是守城战，面对这么大的伤亡，要说不影响士气也是不可能的。
目前大顺军中最高爵位的，都还只是侯爵而已。李自成开出侯爵的待遇，不可谓不高了！
但是，周遇吉只是在听到真定府沦陷之时表情有点变化而已，至于什么献关归顺，封侯以待，他似乎压根就没听到。
在他的身后，是个陌生的将士。
此时，刘三听到他的话，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向往的表情，似乎是在想象，他见到皇帝的那个场面。
换句话说，宁武关应该坚持不了几天，有这个认识，让中军帐内的气氛，终于好了不少。
于是，李自成这边，准备再打两日宁武关看看，而袁宗第则领军南下。
战场上见多了，说不定有奇迹呢，刘三为了能亲眼见到皇帝，就算再大的伤势，也能活过来！
旗帜上有一些破洞了，该是被火炮轰击城墙，激起的碎石打出的洞。
一听这话，朱三乐当即哈哈一笑道：“我本来想着你们全部换下来，让我来守的。不过听你的安排，觉得也有道理，如此不容易出错，且也不易被流贼发现守军已经换了，我听你的！”
死了两万多人马，哪怕只是杂牌军，对于大顺军的军心士气，也绝对是个打击来的。
但是，周遇吉还是有点奇怪，当即问道：“你们如何走得这么快，今日便抵达了？”
这时候的左良玉号称百万大军，地方武装趁机起兵呼应，而李自成麾下守将白旺才七万人马，兵力相差悬殊，因此紧急派人来求援了。
“你领所部右营南下，救援白旺，稳固湖广局势，威胁南直隶！”
只听为首流贼大声冲城头上喊道：“真定府已经被我大顺军拿下，不日即将攻下京师。周大帅守此已无意义，殿下说了，大帅若献关归顺，封侯以待！”
因为按照路程来算的话，三百六十来里路，步军用个四天时间都是往极限里说了，怎么可能两天时间就赶到了呢？这不可能！
一会之后，周遇吉站在城头上，看着西边的天空，夕阳已经落山，唯有西边的云彩还是红色的。一面大旗迎风飘扬在他眼角，稍微偏头看去，却是“精忠报国”四字大旗，此时也被染成了红色。
“……”
火把的照耀下，他看到周遇吉似乎有点意外，便连忙又补充说道：“陛下一直念叨你，念叨宁武关，真的是非常重视于你。你就别推托，这是陛下的旨意，尽管安排便是！”
皇帝亲征，还能有比这更好的援军么？此战，必胜！
他哪怕和崇祯皇帝所处时间很短，可也能感觉到皇帝对周遇吉的重视。虽然同样是总兵，但是份量绝对不同。因此，他在和周遇吉说话时，姿态自觉就放低了一分。就这样，两支军队的接触，就变得非常和谐了。
那几个流贼一见，立刻驱马掉头，骂骂咧咧地跑了。
而后，他便给朱三乐说道：“一会进城时，把火把都熄了，避免让流贼发现来了援军。你看这样安排好不好，我的手下连续守关多日，伤亡甚多。因此，从明天开始，你这边逐步替换我的手下，让我的手下能有个休整的时间可好？”
他稍微一愣，随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这个动静，也吸引了城头上其他人的注意，不知道这个流贼要搞什么鬼？
有可能的，真的是有可能的！
在这里，他撒谎了。
此时，宋献策见了中军帐内人的目光，便向李自成说道：“该是有什么变故，要不然以宁武关自身，绝无可能还有再战之力。又或者，宁武关已经是强弩之末，也就是这两天内的事情了！”
真定府的沦陷，更是加重了他们的忧心，因此，他们才有这个表现。
一如刘三一样，随着两天时间过去，却再也没有任何援军的消息，多少都让他们有点动摇了。
不过牛金星却站了出来，对李自成奏道：“殿下，大军云集宁武关前，粮草消耗甚大，须得从太原再运粮草过来了。”
这是又发现了一个细节，证明宋献策所说该是对的了。
城头上，天色慢慢地黑下来了，但是每个人都知道，大家的脸上都有笑容。
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