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慕宸瑜没有吵醒黎秋白,悄声无息的离去了。
黎秋白自从知晓慕宸瑜会偷偷的来他的院子,不知不觉的就越来越多的时候见到慕宸瑜的身影,从前不在乎,所以看不见,现在留意了,便觉得哪里都是他的身影。
他像是将所有空闲时间都用在了黎秋白这儿。
黎秋白不曾叫他进来,慕宸瑜也不曾靠近,就远远的看着。
像一块望夫石。
到了夏日,黎秋白觉变得多了,有时白天看着书,都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慕宸瑜会趁着这一小段时间,进来看看他,又赶在他醒来之前离开。
次数多了,黎秋白也发现了端倪,但他也从来不戳破。
七月中旬,天气燥热。
黎秋白的身体越来越虚弱了,脑子里却越来越清醒,他总是想起一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
小院子、他还有那个修士。
他感到很奇怪,倘若那是属于他的经历,为何他没有印象,倘若不是,为何又那般的真实和熟悉,不弄清楚这段记忆,让他恍若有种脚踩棉花之上的不踏实感,仿佛他就不是他。
他开始将那些画面,以文字和画的方式书写,试图想起点什么。
碎片记忆中,另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人,有一张和慕宸瑜一样的脸,一样的长发,和慕宸瑜很相似,却又不是那么相似。
这天黎秋白画着那修士,画到一半,脑海骤然一阵刺痛,他的毛笔掉落在地,瞳孔陡然紧缩,浮现在脑中的记忆明晰。
他想起来,下棋、抚琴,不是他的喜好,皆是那修士所教。
黎秋白吐出一口污血,血滴落在了画纸和他的手背之上,旁边的竹岚慌了神,黎秋白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了,他怔愣的看着自己沾了血的手。
直到一人将他拦腰抱起,黎秋白看到了慕宸瑜的脸,仿佛与记忆中的那张脸重合了。
慕宸瑜将他放在床上,握着他的手,炎炎夏日,他的手比黎秋白的手还要凉。
够了黎秋白讷讷道,我有点累了。
他眼中聚焦,抬眸看着着急的慕宸瑜,黎秋白往后靠着床,轻声道:够了,已经够了。
慕宸瑜闻言,突然安静了,没有再让人叫太医。
黎秋白扯了扯嘴角:你果然什么都想起来了吧。
慕宸瑜:
他没有否认。
什么时候开始的?
慕宸瑜嗓音干涩,低沉沙哑的说:那晚。
从他开始不再做梦的那晚,也是他最后拥着黎秋白入睡的那晚。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黎秋白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到不远处的床帘,疲惫的闭上了眼睛,就到这里,结束吧。
好。
耳边一切声音变得遥远,燥热的气温骤然消散,如同处于温水中一般的舒适。
黎秋白睁开眼,就见眼前的一切画面定格静止,一点点的开始消散,他睁着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我可以抱抱你吗?
眼前的男人问他。
黎秋白目光汇聚在他的脸上。
你的名字。
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他忘了,忘了很多事,他也想起了其中的一小部分,可是仍然想不起来,他叫什么名字。
男人抬手,轻抚过他的脸庞,看着他淡薄近乎无情的眼神,喉结上下滚动,垂头半边脸隐于阴影之中。
冥幽白。
第97章 过去
黎秋白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达出来的,刻骨铭心的绝望。
他好像,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他的表情。
如今的黎秋白,已经想不起来,那么多年在床上的时候,冥幽白是什么样子,他只记得他大多数看到他的时候,他是冷静孤傲的,琥珀色眸子中的感情永远是淡漠的。
如今换了一种处境,黎秋白却发觉,他眸中的淡漠,似乎更多的是一种隐忍。
周遭景象化为一片星海。
你为什么要骗我进来?黎秋白问他。
还给你。冥幽白轻轻抬手,指尖蓝色光点争先恐后的涌入黎秋白的胸口。
黎秋白感到身体一直以来空虚的一处逐渐被填满,与此同时,曾经在他脑海中出现过的碎片,串连成了一段完整的记忆。
那段记忆很悠久,可现在回想起来,还仿佛发生在昨日。
秋日微风凉爽,山间鸟语花香,一只小白狐身形灵巧的踩过溪流中的小石子,仔细观看才觉它受了伤,后腿插着一支箭,白色的毛发染红了一块。
它钻进草丛,感觉到身后的人放弃了追赶它,才放慢步伐,一瘸一拐的往平日自己所熟悉的地方走去。
它后腿的血量越来越多,小白狐摇摇晃晃站不稳,跌倒在地上,喉间发出一声呜咽。
它耳朵动了动,听到枯枝树叶被踩响的动静,顿时又竖起了浑身的毛,想要站起来,下一刻,它便被一只手轻柔的抱起。
小白狐努力挣扎,没有挣扎开,它偏头一口咬在那人的手上,抓着他的那人痛的吸了口气,却没有松手,而是抚摸着它的背脊,轻叹了声淘气。
抓着它的人把他带回了山间的竹屋,双方持续了好长一段的拉锯,小白狐才终于妥协,没有再试图拒绝那人的接近。
那是一名看似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他替它拔了箭,治疗伤口,还夸小白狐有灵性,每日给它喂好吃的果子。
这便是黎秋白和冥幽白的初遇。
这时的黎秋白,虽已开智,但还没有化形,而冥幽白,已经是一名修士,心地善良,无论被抓伤多少次,依然不计回报的治疗小白狐。
他每日给小白狐吃的果子,是带着灵气的灵果。
后来一人一狐熟悉了,便日日在一块,青年是剑修,每日晨昏都会定时练剑,平日有时间便上山采药。
小白狐伤好了之后也没有离开,成为了他的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