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刚想说真像小时候。但小时候他们的身高差还没有这么明显,至少那时乔瑞青还能平视阿诺的后脑勺。
时间啊。
以前阿诺走路特别不老实,一头乱蓬蓬的红毛随着步态颠动。还有,阿诺也喜欢走着走着回头喊他,笑得隔了三条街都听得见。
乔!面前这只成年阿诺也恰好回头,倒叫乔瑞青分不出真幻来。
阿诺背着光,脸上的绒毛都被阳光勾勒得清清楚楚。他笑着每一道笑纹都舒展,眼角弯弯像俏皮的小钩子。
我们到啦。阿诺说。
乔瑞青这才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置身无垠花海中了。
花朵是深深浅浅的紫色,泛着海一样的柔波。乔瑞青试探着蹲下身碰了一下花瓣,感受到了磨砂质地的柔软。
阿诺就站在一旁看着他,用那种看小朋友一样的眼神。乔瑞青索性完全放松身体,一头扑到花海中去。
扑到了满脸甜腻腻的香气。随后,旁边的一片花枝也被压弯,是阿诺也选择躺了下来。
真是罪过,我们可不该这样对待娇花。乔瑞青忍不住笑。
阿诺也乐,然后两只虫都不说话,并排看着天上云朵飘过去。
这个星球的天空也泛着紫色,和平的时候肯定是个浪漫之都,乔瑞青漫无边际地想。
要是什么破事都结束了,我想来这边随便干点什么活计。打工也好,开家店也罢。阿诺突然打破了沉默,嘟哝道,不过流浪一辈子也挺好的。
是呀。乔瑞青轻声说。
又沉默了一会儿,阿诺直起身来,挑挑拣拣扒拉下几朵花茎,绕在手指上打算编个什么,看初步的形状像是个花环。
阿奴的手指饱经风霜,既不白皙也不光滑,指节还很明显。但这样一双粗糙的手跟花朵居然也很相配。
乔瑞青闷闷地笑,真跟小孩似的上去捣乱,故意扒着雌虫的手臂在那碍手碍脚的。得阿诺无奈的一瞥:别闹。
行啊,那就乖乖不闹了。
乔瑞青觉得自己跟喝醉了一样,脑子也越发昏沉。半晌,他感觉到头上轻飘飘落下了什么东西,柔软的小小棘刺勾缠着他的头发。
阿诺站起来看着他,笑说:好看。你还是适合戴这种野花编出来的花环,比什么金银贵金属好看多了。
乔瑞青慢半拍地回答:是啊,荒星出来的虫身上一辈子都带着荒星的烙印。
不知道是不是花香太醉虫,还是今天他过于放松,乔瑞青逐渐感到困意袭上大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正经回答问题,还是只是梦呓而已。
只觉得视野里全是阿诺、尽是阿诺,红发绿眼显得如此美丽,像一朵大玫瑰。
迷蒙间听到阿诺问:我们的以后会怎么样呢?我是说,一切都结束以后?
乔瑞青轻轻皱眉,年轻虫不该用这种方式谈到未来,太不吉利。跟个flag似的。
他勉力伸手,捂住阿诺的嘴巴:嘘
两虫之间的距离近得让乔瑞青晃神。
阿诺却格外执着,又移开他的手再问了一遍。
以后?以后随便怎么样吧。反正去哪里乔瑞青都不想和阿诺分离。
也不知道这话说出来了没有。
那边阿诺看着陷入沉睡的乔哭笑不得,除此之外还有点心疼。
乔嘴上虽不说,心里一直紧紧绷着一根弦。当他看不出来?能这样毫无防备的放松是件好事,没得到答案也不用急。阿诺伸手轻轻松松打横抱起了雄虫,动作轻柔到极点。
反正我们的以后还有很长。
正好是傍晚,夕阳光辉匀匀地洒在紫色花田上。
好像一切都刚好,一切都顺遂得过头。
危险总是潜伏在松懈时。阿诺躲避帝国的技术日臻完美,但他们想不到,真正的危机藏在另一方。
中心一条僻静的小巷中,两个从头到脚罩着黑袍的身影在无声对峙。
兽人?其中一个稍微高大一点的黑影嘶嘶地说。
对面不答,只是轻轻点头。
西格蒙德阁下让我带给你一个东西。高大黑影递出一个不起眼的金属仪器,杀了他。我们许诺永久的互不侵犯条约,加三颗星球。
另一个黑影沉默了一阵,说:乔、瑞、青?能找到?
这只虫确实不好找,滑不溜手的。这个仪器追踪的是那只虫贴身携带的首饰,反正只剩下这一个暗桩,高个子说,找不找得到你都不亏。
对方最终点头:成交。
追踪仪器链接的赫然是里奇老爹的项链。从乔瑞青到希利尔,没有任何一只虫想过这个小小的信物有朝一日会成为定时炸弹。
高个子完成了主子交代的任务,正待离开,余光里突然闪过一片冷兵器的银光。
*
嘶好险。阿诺刚刚跟乔瑞青扯闲天,一不小心小破飞艇就跟一块陨石擦肩而过。
这种情况不算少,但乔瑞青对阿诺十万个放心。正想如往常一样打个哈哈嘲笑一把,却见阿诺突然敛起了笑容,眉头渐渐锁紧。
怎么了?乔瑞青小声问。
阿诺紧紧抿着嘴唇:我们被跟踪了。
他们的飞艇猛地掉了一个头,忽上忽下地飞翻。
可是仍然没有甩掉跟踪者。突然出现在暗夜的追兵表现出了极高的粘度和决心,甚至像是被阿诺的举动刺激到了一样,追得越来越紧。
乔瑞青这下也看清了追兵的面貌。
是庞大狰狞的一艘巨舰,粗犷的外观不像是虫族审美。
兽人。阿诺只瞥了一眼,咬牙道。
不等他们做出任何一点反应,对方毫无征兆地开火。小飞艇在激烈的火炮下犹如暴雨中岌岌可危的一叶孤舟。
妈的!这他妈是怎么追到这里来的。阿诺猛打方向盘,在弹雨里勉励支撑。他们的飞艇在隐蔽性和反追踪性上性能拔群,但要正面火拼,怎么也不可能是巨型军用战舰的对手。
阿诺怒骂一声,一拳猛砸在操纵台上。但当他回头看向乔,眼里是与行动不相匹配的冷静:逃生舱,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