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到蜀市后,没完没了的视频会议、电话、线上工作如同誓要追杀她到天涯海角的刺客,杀得陈煜兵荒马乱身心俱疲。他们随便挑了家最近的招待所。一到房间,她便一头扎进床上。
醒来时天色已近昏暝,为数不多的光从厚重的土黄色窗帘中渗进房间里,好一个惨淡又阴郁的黄昏。
一般这个点醒来的人都会有种强烈的不安感。陈煜心脏又不好,心会在此时唐突地跳。头也有些疼了。她揉了揉眼睛,很快看见坐在她对面沙发上,正直白盯着自己的陈星燃。他完全匿在阴影中,眼神晦暗不明。
“嗨呀。”她笑起来,企鹅一样挪过去,把自己稳稳当当地安置在他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口,感受自己的心跳正在慢慢与他同步,终于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她正想说几句符合气氛的话,却听楼上床板传来“吱呀”晃动的噪音,接着是一个男人断断续续的嘶吼:“老婆我操死你,操死你!”伴随着女人的淫叫。
陈煜:“……”
男人的普通话还带点儿川普:“我弄得你巴适不巴适,幺妹?嗯?嗯?”女人不回答他就问个没完,好似一位床上的严师。女人只好做个乖学生,说些“哥哥好棒好猛”这种话。
淫言浪语甜腻咸湿,与这个粗陋的小招待所倒是很匹配。
陈煜把头搭在陈星燃肩上,笑得发抖:“我本来以为是对野鸳鸯,现在听起来又像是周末躲着孩子,偷偷跑出来激情一把的小夫妻……”
陈星燃有些不在状态,茫然地问:“什么?”
“你没听见吗?”陈煜看了眼手机时间,“刚刚叁个小时,你都没有听到楼上的动静吗?”
陈星燃面无表情,“因为我在等你。”
“好吧,又被你打败了。”
她抱着陈星燃的脖子,嗅着他皮肤上温暖熟悉的气息,想自己居然睡了叁个小时……自己从来没有在白天睡过这么长时间,这几天的精神状态其实早就到了临界点吧。
婚礼时发生的事、遇见的人,当时她只是麻木地应付过去,现在才染上了情绪,忽然变得鲜活起来,一幕幕地往她心里钻。
回味了半晌,陈煜喃喃道:“世界变得好快……除了你,我真的越来越爱你了。”
这样说着,她的鼻息拂过他的脖颈。
陈星燃的身体僵了下,接着轻轻抓着她的肩膀推开,让她和自己保持一段距离。两人目光相交。
陈煜:“?”
只见他定定地看着她,忽然笑了。
看到这个笑容,陈煜这才惊觉在他成年后,自己几乎都忘了他笑起来的模样。
他垂下眼眸,鸦黑的睫毛投下一片静谧的阴影,看起来纯真且毫不设防。声音是冷静的温柔:“姐姐,你觉得我一直没有长大是吗?”
“我……”陈煜心里一阵慌乱。他为什么要这么叫自己?
他慢慢说:“我刚刚一直在想一件事。”
陈煜觉察到他似乎要说什么重要的话,便从他身上挪下来,盘坐在沙发上注视着他。
“你想知道刘阿姨辞职的原因吗?”
陈煜皱起眉:“什么?你不是说你不知道吗?”
陈星燃的语气没有起伏:“她辞职那晚跟我打了个电话,说她已经知道我们的事了,而且觉得自己养大的孩子变成这样,实在是太恶心了。”
恶心。
果不其然,陈煜脸上的笑容变得一点点凝固,“……那她告诉别人了吗?”
他摇摇头:“没有,她不会的,只是劝我不要再错下去了。”
陈煜用手指支着额头,一圈一圈揉着太阳穴,“那不就没事了吗。我刚睡醒头还很疼,现在要回宾馆办公了,下次再聊吧。”
说完她甫一起身,便被陈星燃一把钳住手腕,斩断了所有她可以逃避的退路。他死死盯着她的双眸,质问般地,“真的没事吗?”
陈煜瞬间变得怒不可遏,竭力甩掉他的手:“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难道都是我的错吗?!我也不想被她讨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