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芥!你身为绝尘山弟子,却一意孤行误入歧途,今日你若束手就擒,看在你过去身份的面子上,我们给你留一具全尸!
全尸白凡凡低低地笑了数声,笑声中裹挟着浓重的嘲意,只怕你们现下巴不得将我挫骨扬灰、永不入轮回吧。
她缓缓抬眸,对上一双镇定自若的眼睛,高楼屋瓦上的修士穿着一身熟悉的宽袍大袖,模样却十分陌生:你是绝尘山弟子?见对方沉默不语,白凡凡自嘲地笑了笑,我过去确是绝尘山弟子不假,也确实做了一些你们眼中罪大恶极的丑事可那又如何,绝尘山是没人了么,派几个新弟子便来打发我?
廖芥,你还敢嘴硬!
廖芥的名字也是你们能叫的?!她赫然一挥衣袖,磅礴的威压侵袭而去,毫不意外将高楼上的修士掀翻。修士面色一凛,翻了个身堪堪在飞剑上站稳。
他露出了几分惊讶的神色,这女魔头不过轻轻一挥衣袖,便令他差点儿落地,失了反抗的机会。他捂住心口涌动的热流,死死盯着居高临下面不改色的女人。
若我此刻还在绝尘山,你们好歹也要唤我一声师姐贸贸然便来找师姐的麻烦,这就是绝尘山的礼数么?
你什么意思?!修士咬牙切齿封锁住了部分血脉,隐约察觉到了几分眼前人的无奈和蔑然。
让你们大师姐来见我不,她已经不是大师姐了,让杜照卿来见我。
无礼之徒,竟敢直呼杜掌门的名讳!
掌门她差点儿忘了,自己亲自在千里镜中目送着杜照卿走上掌门之位,她怎么能忘呢,怎么能忘
廖芥,掌门曾说念及旧情留你一命,你却执迷不悟顽固不化,今日就是你的死期!见她怔在原地失了反应,修士立时掐诀念咒,赫然一道咒印迎面袭来。白凡凡陷入迷茫,下意识使出两分力来阻隔咒印的袭击,只是她没能恰分自控,回击的威压便好似穷奇海浪,几欲夺人性命而去。
下方修士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叫,待她反应过来之时,尚未收回威压,便见眼前蓦然亮起一道刺目的白光。白光将其紧紧锁住,令她动弹不得,隔开了四周的声色,下一秒,她只觉自己被一道无形的重压狠狠袭向天际,身周的画面扭曲模糊,砰的一声,她被砸在了地上。
白光渐渐褪去,四周早已不是郦城上空,而是身处寂静密林间。
她被一道困魔锁紧紧缚住,愈是挣扎便被困得愈是紧。身后的参天巨树抵着她僵硬的脊背,方才的落地令她有片刻失神,转瞬,内心便被强烈的熟悉感侵占。
她并未扭头,仅仅转动着眼珠感受身周寂静无人的阴湿密林,唇角的笑意也随之轻轻颤抖起来:是是你么?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冷寂和沉默,她还欲开口,便听得一道轻悄的脚步声自身后由远及近而来,最终停在了巨树后,并未走近她的视野。可她依旧通过清冷的气息辨别出了其中的几分熟悉。
她的千言万语,化作了眉心紧蹙和难以启齿,微乱的呼吸在密林间尤为明显:我等了你很久、很久你不愿见我一面么?
身后人的脚步好似死死地定在原地、分毫未动,直至一柄冰冷的长剑越过巨树,抵在了她的脖颈。
剑锋之上冰冷的寒气透过脖颈细嫩的肌肤侵入体内,白凡凡僵住身姿,内心早已被浓重的喜悦兴奋取代。
她来了!
她愿意来见自己!
轻弱的脚步声绕过巨树缓缓而来,终于望见一抹雪白的长靴站定在身前,长靴之上隐秘低调的金纹透出几分严厉与威仪。
白凡凡的呼吸愈加急促,却僵在原地始终不敢抬头对上那张面庞。冰冷的剑锋轻轻摩挲划过她的脖颈,而后抵在了她的下巴上,微一用力,她便被迫抬起头来,不得不以一种仰视的姿态面对那双二十年未见依旧令她心心念念的眼睛。
她怔在原地,注视着师姐近乎分毫未变的绝色容颜,只是那双素来澄澈清丽的眼眸,再也看不到过去那般摄人的光芒了。杜照卿的双眸沉如死水,盯着她的模样好似能将其卷入深不见底的逆流,令她茫然,令她窒息。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杜照卿近乎毫无表情的面色,像往日一般扬起灿烂的笑容:师姐凡凡想你了
下巴上的剑锋分毫未动,直至她倾身上前几分,锋利的长剑划过下颌,溢出几分血珠,杜照卿才面不改色地退后半步,避开她的靠近。
师姐
你还在撒谎。杜照卿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果不其然令她怔在原地,忘了反应。许久未见,师姐的声音也好似沉寂不少,缺了往日里的清亮和温煦。
可她万万没想到,二十年没见,师姐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她在撒谎?
面前人确是师姐,却又不像师姐
她眸光闪动,颤抖着吐出一句:师姐,我是凡凡啊见对面无动于衷,白凡凡蹙紧眉心,急切地想要冲破捆魔锁的禁制,愈加收紧带来的痛楚不能令她生出分毫异色,她死死盯着面前那张让她茶饭不思的面庞,几次想起身却又不得不坐回至树边。
师姐
杜照卿收回长剑,注视着她奋力起身时的狼狈模样,眼底没有分毫触动。她走近几步,以剑撑地半跪在丫头身前,欺身将她困在自己的视野中:廖芥,你骗了我二十多年
她怎能听不出师姐语调中的颤抖,可迎上对方几乎要将自己拆食入腹的阴鸷眼神,她忽的脑海间一片空白,微微张唇半晌才艰难地吐露半句。
师姐我没有骗你下一秒,自己的下巴便被一只冰凉的手掌紧紧锢住,疼得她下意识咬紧牙关,不能反抗。
那你现在又算什么?廖芥,你真当我还是过去那个被你花言巧语欺瞒、却一心只想着自欺欺人的杜照卿么?!
师姐是天边的神明,是照进她心底的光束,可当她望见对方冰冷平静的眸底划过一丝怨恨时,她的心像是被一柄尖刀狠狠刺穿,疼得无法呼吸,不能言语。
杜照卿越靠越近,禁锢着下巴的手也愈加收紧,她盯着对方意图从中窥见几分痛苦的神色来得到报复的快感,直至二人的面庞近在咫尺,对面坚定的目光也不曾移开。
杜照卿终是缓缓闭上双眼,不让自己眸中的痛苦溢出分毫: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骗我你说过永远不会负我,见我绝望、见我难堪,你便觉得开心么
她的自言自语低声喃喃融入寂静林间,分明做好了质问报复、取她性命的准备,可为什么为什么听见她唤自己师姐,她便心软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