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仅仅是在客观陈述一件不为人知的事实,我的兄弟,”康拉德将尾音拉长,如细丝般在网道空旷的环境中回荡。
在这片空空荡荡的超现实空间中,他的话语听起来像一根纤细的蛛丝,微小噪音被广大的空白抹除抵消,只留下最纯粹的情绪体验,即一种近乎于愉悦的事物。
“我真不明白你们在比较什么,年轻人们,”莫尔斯说,“帝皇的光环啊,我明明是离开了二十年,而不是一脚踩进了回溯至二十年前的时空之中。”
他们继续前进,让至今不知真名的笑神信徒剧团长在后方拖着图丘查引擎慢慢跟随,直到空旷的环境中渐渐传来一阵嘈杂的噪音,就像是有千百个生命在同一处大呼小叫,吱哇乱吼,同时噼里啪啦处处出错地移动着乱七八糟的建筑材料。
康拉德·科兹的面部绷紧,脚步微微放缓,又强打精神重新跟上。
他已经闻到一股令人不是那么舒适的气味——或许这也是他对肮脏环境过于敏感的体现。
很快,第一抹绿色出现在视线的边缘。这是一个象征性的预兆,在网道独特的空间变换之中,没过几步,绿皮兽人已经近在咫尺。
这群吵吵嚷嚷的、块头大小不一的生物,粗笨的身体上挂着一些要么红要么黄,或者黑黄相间的破烂马甲,头上歪歪斜斜地顶着因为各自体型差异,在流水线生产中不可能满足订制要求,导致要么大到挡了眼睛,要么小到像个小瓶盖一样的硬顶帽子,在道路中忙忙碌碌。
大个头的绿皮工头耀武扬威,指挥着建筑小子们满地乱跑,一路上,各种各样的碎渣滓和似乎根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混乱染料涂得遍地都是。
“快点儿,你小子,赶紧的给俺们把这块方了吧唧的石头塞进缝缝里头去,俺知道这指定好使,能堵上,让你丫的偷懒,等下斧头大哥waaaagh回来了……”它一口能够充分证明马格努斯教育之失败的地包天式低哥特语,对着一个蹦蹦跳跳的小子可劲儿使唤。
“我来了。”安格隆说。
“为了地黄!”大个儿绿皮猛地转过身,突然想到什么,往回一转,悄悄吐掉嘴里嚼吧嚼吧的弹性史谷戈,然后转回来,“安格隆老大!”
“谁允许你在这儿嚼史谷戈的?不知道要……”
“是是是,老大,俺们这就抽个小子十一抽杀去,下不为例,俺明白嘞!”
“回来!”安格隆喊住他,“你和我耍什么聪明劲儿?这次就算了,告诉我这里轮值的红穗老大呢?”
“不晓得嘞,刚见着他往回走去了,可能是那个什么,什么……什么?”绿皮想了半天那个人类词儿怎么嘀咕,愣是没憋出来。
“换班?”安格隆问,“那么,我们在此等待。现行条例中,从外部进入界限之内的区域,需要禁军的通行许可。你……你干嘛呢?”
“这仨人谁啊?”绿皮包工头暗戳戳地靠近了康拉德·科兹,“斧头老大,这大个头身上怎么一股子那个啥的味儿,怎么说来着,那个尖尖的,耳……”
“让开,”科兹眉头紧蹙,屏气伸爪,步步后退,本就过大的幽邃黑眼进一步瞪大,愤怒地盯着绿皮。
这副表情放在科摩罗,足以令任何一名熟知血侯之名的灵族如坠幽都之底,若是在诺斯特拉莫,旧有贵族与黑帮可能已经开始下跪询问,今日要上交几分骨头作为税额。
但绿皮包工头只是伸出他脏兮兮的大手,放在这辈子没洗过的头顶使劲儿挠了挠,“你逃啥啊,俺又不碰你,斧头老大可得不乐意,不对,你谁啊?还有这个黑色小虾米,我闻闻,好像有点儿熟悉……”
“回到队列中,哇卡啦·大大头。”一道冷静的声音透过金盔传来。
鹰盔嗡鸣,红袍披身,一名禁军大步抵达,头顶红穗如血流动。他甫一出现,绿皮就一改安格隆现身时的活力,蔫了吧唧,垂头丧气,无精打采地专心干活去了。
莫尔斯能感受到,在金盔之后,这名禁军正审视着陌生的康拉德·科兹,而即使不看盔甲上的纹样特色,他给人的感觉也足够熟悉。
“康斯坦丁·瓦尔多。”莫尔斯说,嘴角牵起一抹仪式性的假笑,“真高兴重新见到你。”
他想到前些日子,在火铸号外的宇宙之中,帝皇曾对他说,康斯坦丁·瓦尔多也是计划的关键。
一名禁军,即使是禁军统领,万夫之首,又为何能担当此名?
“莫尔斯。”瓦尔多说,转动头盔,金面直视黑袍之人。“你缺席了。”
“曾经。记得改换时态,统领。”莫尔斯毫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你来检查那台机器?”
瓦尔多微微点头,幅度小到头顶红缨几乎纹丝不动。
“引擎将置于空心山脉之底。吾主已为其设下束缚之所,”他看向跟随在几人之后的灵族飞艇,“此物不得靠近泰拉皇宫。”
莫尔斯掌心符文涌动,他打了一个响指,图丘查随即脱离飞艇尾端,一根似有还无的牵线绕在他腕部,如风筝长线般牵引在后。
“佩图拉博呢?”莫尔斯问,“我听说他在玄奇之城,不去找他?”
“不必。”瓦尔多回答,“与我同返皇宫,第四子已在厅堂之中静候。安格隆,管好此地的施工戒律,勿忘规则。”
“如此严肃,”康拉德·科兹低沉一哼,“康斯坦丁·瓦尔多。又是对我的兄弟大呼小叫,嗯?”
瓦尔多不做回应,仿若未闻。
“走。”他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