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起一旁的白毛巾,蹲下,一丝不苟地擦着墓碑。墓碑上的照片,是位笑靥如花的少女,年纪很轻。墓碑刻着她的出生年月及逝世日期,然后,刻着爱女松原希望六个大字。
她活着,存在过。仅仅十六年。
背后站着一对中年夫妇,衣着体面,男人搂着掩面哭泣的女人,眼睛里也泛着红光。最后,在白辞擦完墓碑,男人说出他们的打算,白辞也只是沉默地听着。
再然后,一行飞机带起的云雾轨迹,在天空中划过。松原兄妹的父母受不了失去儿女的打击,选择出国定居。
碧空之下,白辞蹲在松原希望的墓碑前,用手撑着半边脸,抿着唇没有说话。身后,五条悟缓慢地走来。
纤长的身影盖过了蹲下的白辞。戴着眼镜的五条悟,叫了他一声。白辞没有动。
最后,五条悟连拉带拽,连拖带抱,抱住白辞半截腰,把他像个土里的萝卜一样扯上来,这才拉走他。
蝉鸣大放,代替了所有的声音。五条悟拉着白辞的手,往前走,终于走到了一个三岔路口。
日光闪耀,落在地上,闪成白茫茫的一片,令人看不清前路。三岔路的拐角处,有助于车辆拐弯的照视镜,凸出的镜头,映出他们两个的人影,小小的黑点,很快又被拉长。
照视镜中,两个长而细的黑影,立在三岔口开始的路口。
在即将化身怪物之前,画面里的白辞出了声,整个默片片段迎来了第一局话语。
人生总是这样残酷的吗,悟?
然后,他听到最强咒术师,用前所未有的温柔声音答道:从来如此。
下次玩《这个杀手不太冷》对白前,记得穿萝莉装。
最后一句话,差点气歪了白辞的鼻子。
画面再次黑下去。
亮起来时,只有一个画面。
五条悟一只手掌都是血。他看着那只手掌。他眼睛被白色的绷带绑住,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看着沾血的手掌。
最强,亦是条杀戮的道路。
画面静止不动,然后无数声音纷杂地冒出来。
纷纷扰扰,白辞不用听,便知道来自于那群该死的腐朽的咒术界上层老头。他们喋喋不休地要去证明,很多时候的牺牲是为了大多数人。
五条悟只是听着,盯着沾血的手掌。白色的绷带纷纷落下,像是蝴蝶的蛹褪去裹着的壳。他那双冰蓝的眼神毫不动摇。
五条悟从不听那些谎言,他选择除掉咒灵,站在人类这边。他选择了保全自我,以及人类。
三岔路口,他走向了其中一条。
然后
他早晚也会跟你一样,走上这条路。有声音道。
五条悟眼睛微微一动,开了口:琉璃不是我。他会选择自己的路。
最后的画面,是教室。
教室窗户大开着,樱花飞舞。书被哗哗地翻动着,然后有声音低念着课文。
不要走在我的后面,因为我可能不会引路;不要走在我前面,因为我可能不会跟随;请走在我的身边,做我的
书上末尾写着朋友两个字,念书的人犹觉不够,停顿了好长时间。然后,又念下去。
请走在我的身边,做我的声音更低,低到近乎听不见。
画面外,白辞肯定画面里的人说了两个字。
心中那条梅红色的蛇缠绕在跳跃的心脏上,然后亮出它的毒牙,咬住了白辞的心。
白光大亮,恍若天亮了。
白辞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环视一圈,角落里的立柜式空调,旁边立着株苍翠的缠绕藤状植物,几何形状色块大胆有趣的孟菲斯风格书桌,双排的酒柜冰箱,地上的羊毛地毯。
正是自己在高专的宿舍房间。
不远处的窗户被打开,风吹动窗帘,窗外日光明亮。手机响动着。
睡久了的身子反而生出疲乏倦怠,他一只胳膊挡在眼睛上遮住窗外洒进来的光,一只手胡乱地摸索着响动的手机,摸到手机以后,终于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白先生吗?异国的语言,浓重的英国伦敦腔,以及白先生这个曾用假名,都让白辞警惕起来。
他立刻坐起身,一把掀开被子,手撑在床垫上,问道:你是谁?
我是来自英国的约翰h华生。那头爽快地说道,毫无戒备。
是英国伦敦警局的警官雷斯垂德让我联系您。白辞明白了。
前几天,英国伦敦警局的警官雷斯垂德曾发来邮件,说在那边找到侦探查探此事,叫他不要插手。当时,白辞直接找他们伦敦警局局长向其施压。
这可是有关于他眼睛诅咒的亡灵之海线索,想让他收手,没门。
今天这个电话打来,白辞以为是找茬,却听见约翰说道:这次打电话,是为了继续跟白先生合作炸弹案的事。
原来,雷斯垂德找的侦探卷入另一件漩涡,不幸身亡,只得拜托相关者华生继续查探。华生一人难以完全梳理清楚全国各地的炸弹袭击,最终选择从雷斯垂德那里找到白辞的联络方式,与其合作。
有利继续可图。白辞拿出自己做生意的清醒头脑,沉吟道:我这里倒有标记各个案件的地点,以及手法,炸弹材料及其来源,不知道约翰先生付出什么样的价码。
一番讨价还价,白辞得到约翰帮忙找亡灵之海的线索承诺。他不在意把自己想要的明码标出来,因为为官方做事的对方只会比他更着急。
得到承诺以后,白辞答应很快把相关资料发过去。门外有敲门声。
再客气了两句,白辞挂了电话,下了床,扬声向门外说声稍等。然后换身衣服,走到门口,开了门。
是伏黑惠。
是伏黑啊。白辞笑了笑,怎么了?
伏黑惠脸色凝重,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辞,细长的眼睛里映出他的模样,然后一丝光在他眼中荡漾开,隐隐带着悲伤的痕迹。
前辈。他唤了一声,然后胸膛起伏了下,猛然呼口气,憋住。
憋不住似的,他才松了那口气,伊地知先生要我告诉你,有学生死了,需要需要写报告。
他的气息忽然又短促起来。看着他脸上的不安,白辞意识到什么。
如果只是学生死了,哪怕再感性的人,也不会在一个不熟的前辈面前失态。而伏黑惠素来比较克制情感,现在这样不正常,多半是死的那个人,他认识。
而且很可能,他亲眼看见了那个人的死亡。否则不会压抑不住自己的情感。
同年级一起出任务的情况很多。而上层又最忌惮诅咒之王宿傩,宿傩的容器是一年级的虎杖悠仁。
伏黑。白辞面色凝重,叫了他一声。
伏黑惠还未应声,白辞双手抱住了他,狠狠地拥抱了下。然后告诉他,不是你的错。不如说,是我们这群大人太残忍了,居然要你来向我转达这个事实。
伏黑惠心思细腻,明白白辞猜到了事实。他垂落的双手,微微抬起,想要回抱住眼前的白辞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