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切来说,这一整座宅子依旧是处在这个崎岖的山洞当中,只不过在这种四面环绕的环境下,在顶部直接开了一个硕大的口子,所有的阳光就是从这里挥洒直下的,衬托着周围郁郁葱葱连绵环绕的藤枝,鬼斧神工。
也不知道当年文皋到底是怎么找到的这里,光是这片地势加上外面的排兵布阵,可想而知是花费了多大的心思。这种做法无疑就是为了苟延残喘地多活上几年,最后在临死之前大抵还是意识到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所以特意给山门的后人们留了这么一条信息,以应对陆安生的再次出现。
师父临走前交待过,如果您找来了,就带到这里来。这个屋子里,有您想要的东西。穆阳其实对陆安生的诉求并不清楚,但是师父在临终前既然这样慎重交待了,也就非常严谨地遵循了嘱托,半个字都没有遗漏,他还说,师祖当年避世也是迫不得已,还希望您记得曾经做下的约定,留我们文城山一条血脉。
明明是很严肃的话,从穆阳的嘴巴里一板一眼地说出,怎么听都少了一点该有的严肃感。
这让陆安生抬眸多看了他一眼:你师父既然这么交待,肯定也跟你说过我是个什么样的角色,看你这样子,倒是半点都不觉得担心?
穆阳挠了挠头,笑道: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见面了,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要是真心想害我,当初在宁城的时候动手的机会不是更多?
陆安生没想到穆阳能说出这番话来,稍稍愣了一下。
穆阳:而且师父他老人家也确实没跟我多说什么,就说如果有奇怪的人想要来拜山门,才能将那桃木盒子给拿出来。如果确定是里面的人,就带上山来把东西交托出去。具体情况也没说给我听,就说是我们祖师欠下的债,讨债的上门,还回去就是了。
讨债的上门,还回去就是了?陆安生低声地将这句话琢磨了两边,语调不明地笑了一声,债主上门才想要归还,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只能说文皋这算盘打得是一如既往的精啊。
明明当年应该情货两清的事,文皋却故意给了那份残缺不全的秘术,谁又能保证不是存了一份侥幸,**他陆安生或许根本活不到再次找上文城山山门的那天呢?
穆阳自然不知道祖辈的那些恩恩怨怨,被陆安生笑得不由背脊一凉,低声提醒道:那还进去吗?
陆安生的视线从那残旧的房门上掠过,迈开了脚步: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留下吧。
要不,还是我跟你一起穆阳说着就想跟上,还没抬脚,就被一股无形的气流一撞,又给重新堵了回来。
跟前的门隐约一晃又重新关上,遥遥地可以听到陆安生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等我出来。
穆阳带来的地方是三楼的一间老旧的屋子,从摇摇欲坠的门面来看显然是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进来过了。很显然文城山的那些人也保不准陆安生什么时候会找过来,只是专门备了这么一个地方,要真上门了就带过来做下交待,要是没再出现,就安然无事地舒舒服服过着自己的隐居日子。
陆安生刚进门就留意到了屋子角落里设置着的高等伏妖阵,大抵也是防着有什么心怀不轨的东西混进这里,不过这种东西对他来说自然没什么效果,随便一抬头一阵风过,就直接将那阵眼吹塌到了一边。这种阵法往往跟门派本身的势气有关,文城山到这一届似乎就留了穆阳一个人,这个法阵自然是一碰就破。
这样的情况让陆安生反而不悦地拧了下眉,毕竟是他心心念念找了上百年的东西,如今发现居然被人这么敷衍地摆弄在这里,总归有些许怠慢的感觉。再抬头看去,他的眸底已经浮起了隐约的凤凰纹,视线最后停留在正中央的桌面上那只紫檀木的古旧匣子上,走到跟前打开,端端正正地摆放在那里的最后一纸残页就显示在了跟前。
陆安生难得因为紧张而加快了几分心跳,他伸手取过,借着窗外漏入的微薄光线,沉默地看了起来。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晃就又过了两天。
穆阳在外面等得心急,始终不见里面有什么动静,多少感到有些忐忑。
虽然现在已经知道了陆安生大妖的身份,可是刚见面时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毕竟过分的刻骨铭心,潜意识里地有有些担心这人几天没有吃饭,会不会直接在屋里面给饿晕过去了,于是在门外急躁地来回踱步十几圈后,到底还是决定进去看看情况。
就当穆阳想要抬脚闯入的时候,一直紧闭的房门晃了一晃,随后缓缓打开,清瘦的身影从里面缓步走了出来。
穆阳连上喜悦的表情在看清陆安生的样子时不由顿住,眼见人影晃了一晃,心头一跳下当即冲过去一把扶住:你没事吧?
陆安生的脸色确实难看得吓人,整个人比起当时进去的时候也分明地瘦上了很多,但是那双眸子看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来得深邃,明明失尽了血色,嘴角却是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没事,倒是要多谢你,帮我解决了那个最大的麻烦。
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一件好事,可是看着陆安生的这幅样子,穆阳一时半会却又觉得有些拿捏不准了:解决了?你,确定?
陆安生没有回答他的话,揉了揉钻疼的太阳穴,低声地问:有房间吗,我想先睡一会。
穆阳半点都不敢怠慢,慌忙将他带到了自己那间唯一还有空间躺人的小破屋子里。
陆安生显然是真的非常疲倦,刚一沾床,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睡,就又直接过去了一周。
毕竟还是身处在文城山的地界,陆安生虽然急需恢复体力,但是另一方面也没有完全地放松警惕。在借助沉睡自我修复之余,还留了一部分的凤凰力在周围竖立起了无形的屏障,注定睡得不够安稳,再醒来的时候大概也就恢复了七成而已,便直接告别穆阳选择了下山。
穆阳看着陆安生的这幅样子,虽知他是大妖还是觉得有些不太放心,可另一方面又自知自己文城山传人的身份,就这样怀揣着无比矛盾的心情将陆安生送下了山,最后还是没能违逆自己的本心,问道:那个如果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能帮的我一定尽量帮忙。
这样的话穆阳也记得不自己是第几次说了,本以为陆安生会像以前那样直接拒绝,不想这次倒是很不客气地点了点头说:倒是有一件事。
穆阳精神一振:什么?
陆安生想了想说:你知道附近有什么地方买手机卡的吗,我需要办一张新的。
穆阳:
当陆安生装上新的手机卡后拨通了通讯录里的号码,傅司言几乎暴躁如雷的声音从那头直接响彻云霄:陆安生,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你看看你都已经消失多久了,连电话都打不通,你要再不出现,我都准备直接把莫川炖了做猫肉火锅了!
角落里传来了莫川很委屈的声音:这也不能怪我啊。
熟悉的声音让陆安生感到身心上的疲惫缓解了不少,忍不住地笑了一声:别生气,我马上就回去,还得麻烦你们来接我一下了。
傅司言依旧很是气恼地念叨了好半晌,才没好气地说道:到时候把航班信息发给我。
陆安生:好。
告别穆阳之后,陆安生直接坐上了返程的航班,抵达宁城之后顺着人流走出,在接机口处看到傅司言熟悉的身影时心头稍稍一松,好在对方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了他才没脱力地跌坐在地上。
傅司言一直对于陆安生独自去文城山的事情很不放心,这会儿看着这人的这幅样子更觉气不大一处来,一手接过行李一手扶着陆安生往外走去,脸色低沉地问道:怎么样,找到了吗?
陆安生点头:嗯。
傅司言沉默了片刻,情绪不明地道:找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