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用感情作为武器去对抗天使,这是最脆弱的武器,但也无比强大。”
“人类的血脉中是否存在超越神性的勇敢?”
“「封神之路」就是人类给出的回答。”路明非微笑着说,“尽头不是世界选择了他,而是他与世界和解。”
“与这个在他曾经看来充满疏离感的世界和解。”
“或者说,a.t.field的「补完」。”
福尔摩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最后一步是什么?”
“当然是两个人一起的「补完」。”路明非又叹了口气,“他们各自背负着交错而沉重的命运,这份命运亦是堵塞在心与心间的壁垒。唯有凿穿这重壁垒,他们才能真正的坦诚相见。”
“我凿穿了楚子航的「心之壁」,却没凿穿夏弥的「心之壁」。”
“夏弥看似很有勇气,他们间的爱情几乎都是她在主动,可实际上她才是最胆小,最患得患失的那个。”
“她自以为自己知道很多,可她对于爱情根本一无所知,她只是懵懂地模仿着人类,即使我站在她的身后,她依然不敢完全舍弃背负的命运。”
“这是个看似聪明实则也很蠢笨的女孩。”
“而所谓蠢笨,即是明明知晓自己的心意,却总是做出与心背道而驰的决定。”
……
……
又下雨了。
楚子航感觉身体在黑暗中下沉,就像是一片幽深的水底,那道光明离得越来越远。
也难怪,三度暴血嘛,终极的噩梦,不会再醒来的噩梦。
但事到如今,自己是如何走上这一条路的呢?
忽然失重感消失了,只剩下满世界的沙沙声,风冷得交人骨节一寸一寸地凉透。
楚子航发现他打着伞站在丽兹·卡尔顿酒店的对面,面前的道路上没有车来往,对面酒店的台阶下,一身黑色西装的施耐德教授打着一柄黑色的大伞。
楚子航看着他的眼睛,铁灰色的,没有一丝表情,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楚子航忘记他们这样对视了多久,终于在一次绿灯快要结束的时候,他踏步踩在雨水里,走向施耐德。
“真有意思,很多年都没有自己找来的人了。”施耐德看着停步在自己面前的中国男孩,“选择卡塞尔等于选择另一种人生,你将不能回头,你明白么?”
“知道。”楚子航点了点头。
“那好吧,跟我来。”
后悔么?并不会。
常常有种抽离感存在于楚子航心中,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其他地方,就好像自己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甚至有时候他会想人活在这世界上到底是为了什么。
门吱呀一声响,楚子航扭头,他忽然又站在家里,佟姨拿围裙擦着手推门进来。
“子航,你要出门啊?”佟姨看着楚子航的行李。
“嗯,学校小学期提前开课了,通知回去报到。”楚子航说,“夜班飞机。”
“哎哟,怎么不给你爸妈说一声呢,去那么远的地方,全家吃个饭叫司机送送你嘛。”
“昨天跟他们说了,爸爸今晚有应酬。”楚子航皱了皱眉,“佟姨,以后别让我妈在客厅里睡,会着凉。”
“不是不是,她刚睡。”佟姨赶紧说,“她刚才在厨房捣鼓着煮东西,让我去超市买葱,我回来就看她睡下了。”
“她煮东西?”楚子航愣了一下,“油瓶倒了都不扶”像是为自己老妈量身定制的俗语。
“糟……她不会用火,厨房里别出事!”楚子航一惊。
两个人匆匆忙忙地跑进厨房,劈脸而来的是一股焦糊味,满厨房的烟,抽油烟机也没开,再浓一些烟雾报警器都要响了。
楚子航一把关了煤气阀门,把全部窗户打开,烟雾略微散去,佟姨从煤气灶上端下一口烧得漆黑的锅,这只锅属于一套德国进口的不锈钢厨具,每天都被佟姨擦得可以当镜子用。
“这都什么啊?”楚子航掩着鼻子,只看见锅里一片焦糊,全部炭化了,看不清煮的是什么。
大概是安妮阿姨又带她去上什么时尚厨房的培训班了,引得她对厨艺跃跃欲试。
老妈不是第一次去上那种班了,一群垮着lv、chanel、gucci的阿姨被帽子高德顶着屋顶的大师范儿厨子教做菜,要么是“椰子蛋白帝王蟹配婷巴克家族阿尔萨斯灰皮诺干白”,要么是“虎掌菌青梅烧肉配吉歌浓酒庄皇室干红”,回来就给楚子航演练。
每当楚子航面对盛在骨瓷碟里的一堆面目模糊的物体,都会拿叉尖挑一小块咬一咬后建议说,妈妈要不要你也尝尝看?
老妈每次尝完都哭丧着脸说,上课时候我做的分明跟这不是一个东西!
楚子航很理解为什么完全不是一回事儿,有人把菜洗净备好,有厨师站在你后面告诉你多大火煎几时要翻几次,就算是小区外面卖肉夹馍的陕北大爷也能做出地道的法国菜来。
“我明白了,你妈在煮面!”佟姨一拍大腿。
楚子航一愣。煮面?这次是什么?“上汤蒓菜松茸意粉配雷司令白葡萄酒”?这道好像上次失败了之后老妈就发誓再也不做了啊。
“下马饺子上马面,你妈是煮面给你吃。”佟姨说,“她是陕西人不是么?”
楚子航僵住了,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心口,因为里面极深的地方有一小块地方微微颤了一下。
明明已经选择了另一种人生不是么?可为什么还会在意这种小小的温柔呢?贪恋着和一种叫“家人”的人一起过的、凡俗的生活。
还是想要有个狗窝一样的地方可以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