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行吧。”胡红伟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我再想别的法,再想想别的法……实在不行考中专试试。”
硕大的算盘珠子,被打磨到锃亮,手指划过,拨动便发出闷响。
“这过程其实挺复杂的,那学生的生产队、公社里面,肯定有人帮了忙。”
在纪家人的目光中,纪元海骑着自行车,驮着一个包裹,前面大梁坐着王晓红,陆荷苓也骑着自行车,驮着另一个包裹,准备出发。
这是纪元山第一次专门特意陪着纪元海走完这段路。
一家人坐在一起吃过了水饺,纪元海和陆荷苓两人回村南准备去县城,纪家人都来了,连马秀萍都抱着纪考成来了。
夕阳在山后,晚霞映山红。
纪元海说道:“照我看,这个的确是古董。”
“怎么去这么早?开学有这么早吗?”
胡红伟则是连忙说着自己高考之后的经历。
每一处账目紧要之处,纪元海总是要细细盘点,反复琢磨,务必不要错过一丝一毫。
买到票后,王竹云心情挺高兴:“走吧,咱们中午吃顿饭,我请你们俩!”
“我家里怕是不同意,明年就让我成亲。”胡红伟苦笑一下,“再说,这东西我也问了,应该不咋值钱的,你就拿着吧。”
说完话,掏出来钥匙,递给爷爷:“爷爷、奶奶,我们走了以后,往后回来的时候可就少了;那两间红砖房子,你们住进去吧?”
“这房子是荷苓嫁妆钱盖起来的,我们两个老人住进去,不好。”
“再者,你总得买进一些草,这钱你同样用得上。”
纪元海点点头:“行。”
刘香兰口中报数,连连点头,口都酸了。
“我们俩人你一个,还是我们请你吧。”纪元海笑着说道。
“我送送你,元海。”
纪元海惊讶于他出身贫寒,竟有如此舍得的气度;上一次服务员对他口出恶言,他也从未对骂叫嚣,破败不堪的外表下颇有涵养礼貌。
在叮嘱声中,爷爷和父亲都掏出十块钱塞进纪元海的包裹,纪元山也掏了五块钱塞给纪元海。
爷爷低着头不说话。
小声问纪元海:“他怎么还在这里?”
“你找个地方买了,换点钱再读书学习也是个办法,总比种地要强一些。”
又捧了两大块账目,架起来,托举着请纪元海审阅。
纪元海站在夜色中,目视着光芒越走越远,拐个弯消失。
不过这东西……纪元海愿意要吗?
“别折了你元气……”刘香兰小声说。
奶奶坐在一旁,竟是忍不住搓眼擦泪:“咱这家里穷,没给孩子置办了像样的家业,倒让孩子照顾我们……这叫人笑话……”
正说着,到了饭馆。
纪元海跟刘香兰交代,又给她二百块钱,让她接下来用。
“他的档案应该是没有了,别人会直接拿他的高考成绩。”
“主要是提前去省城看看荷苓家的情况,”纪元海解释,“荷苓父母虽然去世了,但总得看看到底剩下了什么,还有多少亲朋好友来往。”
胡红伟说了这么多之后,看向纪元海:“你说,我还有办法再拿回我的高考分数吗?”
“可别忘了东西!”
“这叫什么话?我的元气可没这么容易折。”纪元海笑着跟她说,“什么时候你想通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厉害了。”
纪元海最后说一句,跟家人招招手,蹬着自行车离去。
“你这样说,可就辜负她的心意了。”纪元海说道,“她如果对你有半点不好想法,今天能这样吗?”
两辆自行车,在朝阳初升之时,沿着坑坑洼洼的泥土路离开了小山屯。
纪元海点头。
受了爷爷叮嘱,纪元海口中应下。
令她想不到的是,陆荷苓主动带走了王晓红。
天色还没明亮,纪元海和陆荷苓来到纪家,马秀萍、母亲正在包水饺,奶奶已经开始烧一大锅水。
社员们上回到队部登记工分后回家歇息、吃饭。
而且在这个没有电脑备案的时代,档案一旦被提走,再改了资料之后交给学校那边,就等于木已成舟。
爷爷收了钥匙,又叮嘱纪元海:“元海,以后出门在外,遇事千万别出头,看看再说,咱不求发达,先别惹祸事……”
纪元海连忙劝说:“爷爷奶奶,这有什么可笑话的?我这房子不给咱们自家人住,还给谁住?”
三个人前往那个饭馆,路上王竹云还跟陆荷苓说了上一次遇见一个小矮个的高考学生查不到成绩的事情。
两辆自行车到了草铺子,放下王晓红,跟刘香兰稍微交代了一下情况,纪元海和陆荷苓都等着王竹云到来。
因刘香兰心中挂念即将远行之人,陆荷苓又默许了,纪元海在这草铺子里面又呆了一天一夜,最后买了一辆自行车给刘香兰,方便她往后出行办事。
“家里砖房我给爷爷奶奶住,自行车我给纪家留下,省得交代不清楚,这刚买的自行车就交给你用了。”
纪元海看着这个骑猪人偶,心说看着不像是随便捏的,的确是有点古董陶俑的意思。
父亲也说道:“人家要说起来,得说你们有福气,享受子孙孝敬;别人就是想有这样的福气,他还没有呢,只能眼馋。”
纪元海摇摇头。
身后的生产队队部,又有出工哨子响起,仿佛为他们送行。
王竹云心说,纪元海还真是厉害,这就把他心思都猜透了。
前面的事情,他上次就已经说了,后面查不到分数,遇上纪元海和王竹云两人,他受了提醒去查档案资料,才知道自己原来档案都没有了。
夜色下,手电筒的光芒摇曳照射,吸引着初秋的蚊虫。
只不过胡红伟的问题,纪元海和王竹云解决不了,也挺复杂。
“到时候回来再说,随便收拾一个屋子就行了。”纪元海说道,“你们要不住,房子那可就是荒废了,那也太可惜。”
“嗯,我知道了。”陆荷苓点头。
甚至还有人说,他没有档案,兴许就是根本没参加过高考,发了癔症。
父亲回过神来笑道:“爹,娘,元海这是孝敬你们住红砖瓦房呢!”
“明天上午到县城买火车票,傍晚上车,第二天凌晨到省城。”
说完话后,纪元山打着手电筒,又慢慢地回了家。
陆荷苓感觉这种事情匪夷所思,又不解地问道:“元海,咱们可都是估分报考志愿的,你们说的那个高考学生,连分数都没估计出来,也没有报考志愿,怎么有人下手的?”
“按咱们这边说法,出门饺子回家面,明天一早你们两口子上家里来,怎么也得吃一顿水饺再走。”
对普通人来说,太难了,基本没有任何可能。
“好!好!”奶奶连忙点头。
刚停下自行车,王竹云就看到饭馆门口一个穿着补丁衣服,黝黑的小矮个。
“这样也可以了!”
“今天晚上吃过饭,我得跟爷爷奶奶他们说一声去,这房子也让他们随后就住进来。”
第二天一大早,陆荷苓给王晓红做了点饭,让她吃了在家等着。
“这可不是跟你客气,之前一百块钱现在二百块钱,是给你们母女两个用的,也是预备紧急时候用的。”纪元海说道,“我不在的时候,这铺子说不定遇上麻烦的时候,这钱就用得上。”
“你要是想知道问题的答案,我可以告诉你,其他的我帮不了你。”
“都回去吧,我们走了。”
“这事我当时就说了——肯定有两三个帮手。”纪元海说道,“其中有一个应该是知道他平时能考多少分;拿他档案的人,也是胸有成竹,哪怕他考的差一些,不是差太多,也能上个学校……”
纪元海笑了一下,终于接过了骑猪人偶:“那我跟你再说一件事。”
“明年的时候可能就不会再集体出工,也不需要赚工分了。到时候,你家里应该能分到地自己种;你要是有心再考试上学,不妨脸皮厚一点,分地之后,求求家里人再给你一次机会。”
胡红伟闻言,大喜过望:“我还有机会再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