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念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去咬他的手臂。她咬得狠了些, 随着男子破口大骂, 舌尖血腥味渐浓。
趁他甩手怒目的空档,白念立马进屋, 以背抵门。
外边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清清楚楚地传入耳里。
“装什么清高,入了花楼,还想着如何立牌坊?”
“我劝你识相些, 跟了我,是迟早的事。”
白念浑身颤抖着,手心发凉。她死死地咬着下唇,终于明白, 自己已然入了狼巢虎穴。
过了好一会儿,有人前来相劝,外边的声音渐渐轻了。白念鼻尖红红,她缩成一团,环膝低啜,眸底蓄满了眼泪。
饶是不愿相信,到了这个地步,白念也不得不直面心底的猜疑。
柳氏待柳詹好,压根不是顾及姑侄之情。她早该想到,十余年不相往来,便是中秋团圆夜,也从未听柳氏提起尚有亲眷在世,这般生分的情意,纵使碰面难免会有些疏冷。
可柳詹一入府,柳氏就满脸堆笑,无微不至地照料。
若是单尽地主之谊,未免过于热情。
直至柳詹脱口而出唤了声‘阿娘’,而后是柳氏说的‘十二年’。
白念这些年来的疑惑顿时迎刃而解。
她不是没料到,只是不愿相信。
毕竟白行水不在永宁,她想要的温情只能从柳氏身上索取。二人即便不是血肉至亲,可她们处在同一屋檐之下,整整十二年。
十二年阿,冰棱都捂热了,可阿娘的心,却是怎么也捂不热。
白念肩膀轻颤,到底是绷不住了,眼泪一滴滴地往下落。
半晌,屋门被推开。
白念起身拿起插花的瓷瓶,警惕地朝外望去。
这花楼多得是陈正端这样的纨绔。然而,陈正端尚且会顾及两家颜面有所犹豫,她一朝被卖入花楼,从此往后,甚么颜面身份,统统都得抛开。
在这里,再无人顾及她。
*
宣平侯府聚满了人。
祁家一共三房,祁展年作为嫡长子,早早承袭爵位。二房主君祁穆膝下一儿一女,皆比祁荀年幼。三房祁镇有一子,因祁镇成家较晚,屋里小公子唯有七岁。
难得侯府家宴,三代齐聚一堂。
老夫人坐在高位,慈眉善目。余下的人照辈份排列开来,皆规规矩矩地请安问候。
至孙辈,轮到祁荀时,老夫人才发觉堂内少了一人。
“大哥哥呢?”
祁玥以手肘撞祁二公子,乌黑的眸子瞪得浑圆,脑袋左右摇晃着:“不是说昨日便回来了吗?”
祁玥是祁家唯一的姑娘,平日里没少得宠。祁钰摁住她不断晃动的脑袋,示意她规矩些。
老夫人看在眼里,不由地笑了声:“今日家宴,无需这般拘谨。玥丫头有话要说?”
祁玥是个直爽的性子,她左顾右盼没看见祁荀,只好开口问道:“怎么没瞧见大哥哥?”
这都一年未见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自是要缠着他教自己一些手脚功夫。
祁展年气得吹了吹胡须:“说是朝中有事耽搁了,得晚上一两个时辰,教我们无需等他。”
祁玥扬了扬下巴:“男儿志在四方,心怀天下,大伯伯怎可气堂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闻言,哄堂大笑。
一句话夸了两人,祁展年的寡欢的眉目也随之舒展开来。
“二弟,你瞧瞧。生个姑娘多好,小嘴蜜甜,不给你惹事,还时时暖心窝。玥儿这丫头打小机灵,眼下也快十五了吧,往后不知便宜了哪家公子?”
祁玥一听,脸上爬满红晕,瞧着有些眉目。
“哟,该不会已有心仪之人了?”
她立马转移话题道:“大伯伯就知笑话我。听闻堂哥此行回京,还带回个姑娘呢,怎也不见您提起?”
也不知从何时起,祁荀的婚事成了祁家的一块心病。回回有家宴小聚,总有亲眷好友问及此事。
今日也是如此。
“荀儿将姑娘带回绥阳了?”老夫人眉开眼笑地抚掌。
老夫人上了年纪,又是拎得清的性子。自打三房有了家室,府里的大小事,她都放任儿孙辈的接管,自己则是呆在后院赏赏花养养鱼,时间久了,外边发生甚么事,差不多得晚上一段时间才能传入她耳里。
祁荀回来,她倒是听说了,只不知他此行还带回一个姑娘。
“既是打永宁带来的,小姑娘的亲眷必然没跟在身侧。大房,你遣个知礼数的侍婢去问候一番,瞧瞧可有甚么不妥帖的,可不能亏待了人家。”
侯夫人颔首道:“儿媳已将绿珠遣去,想来一会就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