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娘道:“章家那郎君舍了本县押司之女及三百贯的嫁妆,转头却娶了一位当朝侍御史之女,这件事我不问也有旁人来问。是非曲直总要在人心间吧,难道女儿家就是这般平白给他们欺负的?”
范氏道:“话不能这么说,那押司的女儿也是有错处。而且他人家的事,也轮不到咱们来管。我说你眼底容不得沙子这性子,真要好好改一改了。”
十七娘道:“知道了嫂嫂,我也只是没来由来气,下次不这般了。”
而离了吴府后。
杨氏坐在马车上倒是略有所思的样子。
一旁徐妈妈道:“这吴府虽说是宰相门第,但这十七娘子不过是庶出罢了,夫人将来找个机会出回这口气就是。”
杨氏道:“似吴家这样的望族,人家讲得是一碗水端平,庶出与嫡出差别不大。再说咱们浦城四大势家,如今以章吴两姓最为势大,至于我杨,黄两家,这些年靠着与章家联姻,还保持着望族的样子,但吴家呢?除了上一辈以外,如今家中的子弟女儿都是与京兆名门望族联姻。”
“吴执政的女儿嫁得是韩家(韩亿之子韩宗彦),庞家(庞籍之子庞元英),任家(任布之子任逸),至于这十七娘的几个亲姐姐,多也嫁得宰相家,她虽说是庶出,但我看吴家怕也有将她嫁入京兆望族的盘算。我不愿翻脸是免得将来给官人,惇哥儿添麻烦,倒不是自己出这口气。”
“当然惇哥儿这事咱们确实理亏。我不能因偏爱他而替他掩过啊。这十七娘子说的对,我倒欣赏她这分正气和坦荡。”
徐妈妈道:“那押司早就作恶多端,有此之事也算是他咎由自取。如今咱们只要替惇哥儿弥补了他家大郎三郎这份亏欠,即是了了。”
杨氏道:“弥补?如何弥补了得?这章三郎根本没有随我们入京的意思,之前话说得委婉不过是不忍拂了我这亲二姨的面子。”
“他与他哥哥一般,都是傲气得紧,我真是拿他一点法子也没有。但说来也是我偏心,将惇哥儿当做亲儿子,将三郎视作侄儿,若不是如此,倒可以帮他们兄弟二人化解了这段事。如今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徐妈妈道:“难道惇哥儿对他们兄弟俩真的不闻不问?”
杨氏道:“我之前问过惇哥儿,他说写了信如何?不写信如何?他们怕是要怪自己一辈子吧,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写了,由着他们吧!”
“大不了认个错,也就过去了。亲兄弟之间难道还有隔夜仇的?”
杨氏道:“惇哥儿长这么大,你何曾听说过他与他人认过错?”
徐妈妈道:“如此这倒是苦了夫人。”
杨氏感伤道:“苦了倒是无妨,就怕将来无颜见姐姐于黄泉之下。不说了,走吧!”
说着杨氏的马车离开吴府。
章越写完三篇史策,而何七则是连装也不装了。
不过章越这日抄毕后,即是回家没有再来吴府。为了致谢,章越还买了一本吴府书楼内所缺的藏书赠送。此事被章实知道了颇有微词,觉得似吴家这样的高门望族,哪里缺你这些东西,送了东西人家也看不上。
章越转头将三篇史策交给了章友直修改批阅。
章友直手把手地教章越如此写史策,并将这三篇史策修改一番后,对章越又是一番称赞。
过了年。
县学即开了学。
而杨氏除了过年前后来了数趟外,礼倒是送了好些。
过了十五,杨氏要到京师里去了。
章越一家前来相送。
“三郎,你真想好了,不随二姨进京么?”
杨氏当着一家人的面,如此询问章越。
章越道:“真的多谢二姨好意了,我想过了,这一番还是不去了,并非其他只是舍不得离开家罢了,还请你转告。不过也请二姨放心,将来我有上京之日,我一定去找你,好吗?”
杨氏闻言垂泪道:“三郎虽说不和我上京,但我还是欢喜得紧。你这一句二姨,可见心底没将我当作外人。”
章越垂头道:“二姨,我与哥哥,都视你为半个亲娘。你这些年来对我们一家的恩情,哥哥时常都有与我提及,我们家一辈子都会记得。”
杨氏点点头道:“有三郎这句话,我也算没有白来这一趟。三郎,你是有志气的男儿,多余话我也不多说,你且记得你说得这句话,如果你心底有我这个二姨,上京后一定要来找我。”
章越道:“二姨放心,我一定来找你。”
当即杨氏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来,接着又与章实,于氏,章丘一一话别,最后方坐上马车。
章越一家一路送了数里,最后才目送着杨氏的马车朝北而去,最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三郎走吧!”章实抹了抹眼泪,正要招呼章越,却见他望着北面出神。
“三郎看什么呢?”
章越看着仙霞岭犹如屏风一般遮蔽了朝北而去的视线,陡然之间心有感叹地道:“哥哥,你说我们这一生能有机会跨过这群山到北方去,到京师去么?”
章实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若三哥有这念头,咱们哪天翻山越岭去看看就是。”
章越点头道:“好,不仅我要去,我还要带咱们一家都去看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