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不是她想得那样,否则被利用的可能不只陆形云。
陆形云身边有神子,自己伤势过重,留在这儿非但帮不上忙,或许还会拖后腿,无论如何她都希望陆形云能够活下来。
而这时,周一溪好似眼里只看得见陆形云,始终守着陆形云,等齐怀玉、天青尊者一走,他便突然开口:神子殿下快来看,陆兄好像快要没有呼吸了!
白面书生想要过去,却被一位宝相森严的天道院长老拦住。这位天道院长老正是极度欣赏周一溪的那位,自是不希望任何人妨碍他们的计划。
金天机闻言便立刻闪现在陆形云面前,缓缓蹲下。
他刻意和周一溪保持距离,就像不到万不得已也不去碰那些古尊一样。
如果可以,我真想豁出性命救他。周一溪说出了这句话,眼眶发红,哽咽道,我精通推演之术,可惜我没有能力,如果我有能力,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我能推演出他的一线生机,我一定能找到救活他的办法,神子殿下,求您想想办法,怎么样才能救活他?只要能救活他,您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话说得颇具真情实感,就连一旁的天道院弟子都备受触动。
金天机尽管觉得哪里有问题,但只要能救陆形云,只要有人真心实意并认定这等必死之伤还有转圜的余地,他或许有办法能够救活。
他没说别的,直接抬手搭在了万分迫切周一溪的肩上,动用神力一探。
打算如他所愿以他身体为媒介,看看他所会的推演之术,能否找到救小陆的一线生机。
结果这一碰,金天机眉头一皱。
周一溪的表情好像凝固了一般,一把反扣住这位神子的手腕,眼里精光一闪。
那一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顺着相连的肌肤中间涌现而出,周围所有年轻弟子闻着味迅速远离。
金天机想要甩开他,却被持续不断涌现出的黏液浸透了宽大的紫衣长袖,他尚且能够忍受这股臭味,但短时间内越涌越多,他难以置信地盯着旁边这个死缠着他,甩不掉的温善青年。
周一溪陷入狂喜,表情癫狂而扭曲。
就在这时,地面猛地一颤,圣山上石子滚落,巨木倾颓,似有无形巨力自上而下、自内而外地瓦解圣山格局,无尽灵气源源不断地从圣山内部爆涌而出,各色灵气斑驳,滚滚灵力洪流般涌向周一溪的身体。
哈哈哈哈哈
地面起伏不稳,在场几乎所有尊者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山崩地裂的可怖景象。
圣山似在崩塌,厚重层云旋转猛缩,露出上方宛如火山口的岩浆险地。
若有人俯瞰圣山,必定会发现,那半山腰上岩浆之地的火焰生命,持续萎靡,火红色生命本源被抽干了,变成普通的泥土回归地面。
而山林中的精怪、所谓无形山魅,同样碾碎杂糅成精纯的吞噬本源白雾,形成粗壮的洪流。
各色宛如实质性的斑驳灵流,从四面八方灌注到周一溪的体内,从他双脚与地面接触的地方,从人体七窍,浑身百穴。
无尽灵气爆涌,猛灌,他的肉身晶莹,血脉之力攀升,力量暴涨。
周一溪只觉前所未有的恣意,他的表情变得从容而享受,他终于盼来了他的大造化,原来只要碰着神子借神子之力就可以。
啊啊啊啊啊金天机从没感觉到如此脏过,就像一波一波的呕吐物如浪潮般在体内翻滚,他的手臂被源源不断的黏液缠住。
那充满腥臭味的古怪黏液从对方掌心和他手腕接触的地方持续不断涌现,甩不开,挣不脱,臭气熏天,浸透了整个衣袖,让人作呕。
他接触过那些古尊,让他神躯蒙尘,肌肤失去光泽,他以为那已经是糟心的极限,所谓尊者内心深埋的尘埃,被释放出来附着在了他的表面,让素来爱整洁的他,呼吸很是不畅。
但没想到那还不算最糟,竟还有这样的人。
此人内心并没有救任何人的打算,他只想着他自己,他脑中仅有的念头便是得到一切和如何得到一切,需求太迫切,太精确,以至于神力被激发的一瞬间,整座圣山都被撼动了。
他仿佛化作无底洞,这个洞能吞下一切,他想吞了整座圣山。
野心和贪婪混合的味道令与他相连的神器头晕目眩。
金天机总算甩开了周一溪,或者说周一溪吸收了山魅吞噬之灵,不需要借助他,便已然能够继续吸收这地方的天地灵气。
他好似独立于一方天地,力量节节攀升,随手一道清洁术便清干净了自己手上的污秽,便缓缓上浮,沉浸在轮番突破境界的快感中。
只听轰隆声响,有雷霆在天穹之上汇聚。
圣人劫!
尊者境以下圣人劫!
几乎所有人目光发热,同时油然而生出无力感,如此短时间内造就一位圣人,神子是神,轻易造就神迹!
小心!穆芝老道从圣山上飞出,担心那天劫落到陆形云身上,若真是半口气都没了,在场所有古教弟子怕是都难以承担神子的怒火。
天道院太上长老瞬间容光焕发:无论如何,都要护住周一溪!
周天元如同透明人一般很识趣地杵在那儿,并没有不满,也无话可说。
金天机头也没抬,神迹防御屏障缩到两人大小,恰好笼罩住了他和陆形云。
劫云降下雷霆,任由外人如何惊叹这劫雷如何汹涌如何巧夺天工,神级防御屏障纹丝不动,甚至连声音也被阻隔在外。
金天机嫌恶地看向自己沾满黏液的那一半,他用干净的那半边身体环抱住陆形云,一脸麻木地垂首,对屏障外一切想要拜见他的声音,想要讨好他的声音,想要帮他救人的声音,闭目塞听,置若罔闻。
神子大人,打开屏障!我有话说!穆芝老道焦急地守在屏障外,等人都走了,总算看到了屏幕内的金天机,依旧是俊美至极犹如谪仙,却不复往日光鲜亮丽,好像整个人暗沉了许多,显得空洞,空洞得令人胆寒,他收敛了气势,整个人就像蒙尘的明珠,看得穆芝老道莫名心疼。
他的心脉还没彻底失活,还有转圜的余地,您别绝望,想想办法!
神子大人若是杀光了所有人,但错过了救他的时机,得不偿失啊!
金天机很茫然,如果穆老这话有用,陆形云已经活过来了,他这话不过是宽慰自己罢了,恐怕连说话的人自己都不信。
而他起初抓着这一个个人,就是想从这些人身上拿到有可能救人的方法或者灵丹妙药,可看到陆形云危在旦夕的人这么多,哪怕存在想救他的人,却连一个真正觉得他还能活命的人都没有。
你以为我抓他们,不是想从他们身上拿有可能救人的药吗。金天机失望道,一个都没有。
想救他的,没本事救,有本事救他的,并不想救,只想将自己据为己有,各个贪婪且狂妄。他忍着不适,碰过了一个又一个人,给他的感受全都远不如他一眼看上的陆形云。
神器和人可能是有心灵感应的吧。
没有一个人及得上陆形云的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