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元甫觉得,一个曾经那般骄傲之人,走到了卖身求荣的地步,自身的底线必然已是一降再降,否则不会为了多留一条退路,在明知大长公主有意将他送进宫的前提下,居然还勾搭了郡主。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额角。
想他堂堂大梁开国皇帝,有朝一日居然走上祈求以色侍人的道路,这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他如今这般情况,倒像极了民间传说中的‘借尸还魂’。
倘若如此,那真正的周季澄是死了?
他的神情若有所思,右手食指习惯性地在案上画着圈圈。
他记得珠儿曾经说过,是她给周季澄下药致使他卧病在床,为的便是阻止他进宫。
可是,最终的结果却是他的魂魄,在周季澄的身体里苏醒了过来。
真正的周季澄却死了。
从珠儿给周季澄下药,到他醒过来的这段时间,据他所知,府里也一直为周季澄请大夫诊治。
可周季澄还是死了,期间府里众人却一直认为他是偶感风寒,才致卧床不起。
所以,周季澄的死因到底是什么?
他画圈圈的速度越来越快,眉间也越拧越紧。
不管怎样,他既然“借”了周季澄的身体还阳,总不能让人家死得不明不白才是。
“这会儿天气正好,府里前些日子进的那几盆珍稀的兰花都开花了,周兄怎的一人在屋里坐着,也不到园子里散散心,顺便赏赏花。”一个已经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忽地从门口处传来,穆元甫只想叹气。
皆因他已经认出,这声音来自那位热情的“杨兄”。
这杨兄,姓杨名沐春。
因为需要打探朝廷和原身周季澄之事,前些日子他与这位杨沐春杨公子便走得近了些,皆因这位兄台是个包打听的性子,杂七杂八的小道消息知道得不少。
而对方本就有意与他交好,又见他一改往日倨傲的性子,居然主动与己结交,态度自然愈发热情起来。
这不,今日见府里的那几盘珍稀的兰花开花了,便主动过来邀他赏花。
穆元甫打起精神来:“今日犯懒,着实不愿走动。杨兄请坐。”
杨公子也不与他客气,自来熟地落了座,目光落在墙上挂着的那幅冬日寒梅图上,赞叹道:“周兄果不愧为才子,此等画技,实非愚兄等常人所能及也!”
穆元甫笑了笑:“杨兄过誉了。”
他一介粗人,自然是不懂这些的,这段日子闲来无事,便会模仿原身的字迹练字,勤练多学,力求不要被人看出端倪。
毕竟,大梁太.祖皇帝已经驾崩,从今往后,他便只能是周季澄,这世间上再不能有穆元甫。
棋,他略通一二。加之棋艺与兵法自有相通之处,倒也不在话下。
但是琴与诗,便算他无能为力了。
“并非过誉,周兄之才学,我等实在是望尘莫及。”杨公子道,又见书案上摆放着的字帖,并几本翻开的书卷,愈发佩服不已。
“周兄才华过人,却仍如此好学,着实难得。”
穆元甫微微一笑,没有接他这话,只是随手给他倒了盏茶:“杨兄请用茶。”
杨公子谢过了他,似有所感地道:“才学可比容貌重要多了,周兄有此等才学,他日纵然未能入得太后之眼,凭着满身才学,亦有一番前程。正如王公子那般。”
“王公子?不知杨兄所指的是哪位王公子?”穆元甫一时不解。
“便是曾经府里的那位王叙王公子。当日大长公主殿下领着他与李公子进宫,却不料二人均无缘陪侍太后之侧,转而去了聚贤馆。王公子才华横溢,听闻在聚贤馆颇受罗大人看重,日后前程想来无忧了。”
穆元甫倒是想起来了,就是据闻被那什么风华公子因妒而遣去了聚贤馆的。
妒?他也配?呸!!
早晚要会一会这什么狗屁风华公子!
“唉,只可惜我识字不多,除了这一副皮相,再没别的了。”杨公子叹了口气。
“朝廷正是求贤若渴之际,杨兄若有心作学问,如今从头再学亦不算晚。”穆元甫不甚在意。
杨公子只是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听闻前日南安王带了两名公子进宫请安,人倒是带进去了,没想到也是转头便被送到聚贤馆。”
穆元甫嘴角抽了抽。
长姐、叔父,你们够了啊!都没完没了是吧?生怕老子头顶上的绿草原还不够茂盛是吧?老子上辈子欠了你们的?!
饶得心里已经骂起了娘,他脸上却仍是一派云淡风轻。这许是慢慢开始习惯了,又或是他强大的适应力在作祟。
嗯,这操蛋的适应力!
第9章 出事了
他呷了口茶水,问:“常听府里诸位兄台言,若不能陪侍太后之侧,能入聚贤馆亦有一番前程,只不知这前程到底如何?”
“周兄竟是不知么?”杨公子吃了一惊。
穆元甫佯咳一声加以掩饰:“略知一二,只是不甚了解。”
杨公子一拍脑门:“噢,我竟是忘了,周兄并非大梁人士,难怪不甚清楚。”
他清清嗓子,认真地解释道:“近百年来,中原多方混战,烽烟不断,时人又是重武轻文,数不清多少经书著作在战火中毁于一旦,时至今日,诺大的中原大地竟连一本完整的启蒙经书都找不着。这些周兄想来也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