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妞扭了扭圆滚滚的小身子:“我要带大白将军去找周叔叔玩!”
“让玲珑安排人带你去便是。”冯谕瑧并无不可。
虎妞这才高高兴兴地跑了出去。
冯谕瑧的脸色这才彻底冷了下来:“长姐若还记得与二姐的姐妹之情,在虎妞跟前说话便掂量着些。虎妞如今是冯家的孩子,也是冯家这一辈唯一的孩子,与姓邓的没有任何关系。”
冯谕袖猛地抬头,迎上她的视线:“你是在怪我么?谕姈没了,我比你还要难过。便是虎妞,我对她的疼爱也并不会比你少。”
“你对虎妞的疼爱,便是遗憾她不是个小子?”冯谕瑧冷笑。
“我知道这话确实不该在孩子跟前说。只是,我难道说错了么?无子之痛,娘已经用她的一生告诉我们了。”
“从小到大,我亲眼看着娘因为没能生下一个儿子,受了无数的委屈,祖母的责骂、邻里的嘲笑、族人的风凉话,这一切,我都看在了眼里,看着娘经常背着人偷偷抹眼泪。”
“你不知道吧?祖母甚至还起过让爹停妻再娶的念头。这一切,都是因为娘只生了我们姐妹三人,没能为冯家生下一个男丁。”
“所以呢?”冯谕瑧面无表情,“因为亲眼看见母亲无子的遭遇,所以你在自己连生两个女儿之后,省吃俭用地为夫君纳了妾,想方设法为夫家留后,对庶子甚至比对自己的亲生女儿还要体贴入微。”
她的语气有几分嘲讽:“长姐真乃第一贤良人也!”
冯谕袖神情一僵,有几分难堪地咬了咬唇瓣。
“二姐临终前曾说过一句话,她说,她曾以为自己是姐妹三人当中最幸福的。哀家当然明白她为何这般想,不过是认定了她自己有一位彼此‘倾心相待’的夫君。”
“不过哀家觉得,长姐或许也认为自己是姐妹当中最幸福的,因为你膝下有一子两女,肚子里还有一个‘儿子’。”
“可偏就是巧了,哀家也认为自己才是姐妹三人当中最幸福的,丧夫无子,有权有势,唯我独尊,随心所欲。”
冯谕袖脸色有几分难看,好一会儿才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你可知道,当年父亲把你寻回来之后,质问祖母时,祖母曾说过一番话。”
“她说,她想要一个男孙,并非只是为了冯家香火继承,而是为了父亲,为了冯家每一个人。若冯家只有父亲一个男人,战火烧来时,他得不到任何助力,所有女眷都会是他的负累,仅凭他一个男人,又如何护得了这么一大家子。”
“所以,想要儿子又有什么错?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冯谕瑧平静地望着她。
她当然知道祖母说的这番话,也是这一番话,牢牢地刻在彼时尚且年幼的她的脑子里。也是从那个时候起,她便立誓要快快长大,绝对不能当爹爹的负累,要与爹爹一起保护家人。
她要让祖母知道,虽然她只是个姑娘,但一样可以做爹爹的助力,甚至还能做得比许多男娃子要好!
后来,她长大了,也有能力可以保护家人了。只是,最终她还是成了爹爹的负累。
如今的她,已经足够强大,可是她曾经发誓要保护的家人,却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她。
不过不要紧,她还有许多事要做,她一样还可以把自己变得更加强大。
她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下首的长姐,道:“那么,你来告诉哀家,你心心念念的夫君与儿子,在敌军攻进城时,护着你这个女流之辈了么?”
冯谕袖脸色白了又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已是说不出半句话来。
另一厢,虎妞带着威风凛凛的大白将军,在一群宫人的簇拥下,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在了往长明轩的路上。
一行人加一只大白鹅,愣是走出了将士出征的气势来。
而向来安静的永信巷,不时响起了属于大白将军的嘎嘎叫声。
穆元甫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奈又好笑。
小虎妞所经过之处,都会是整座皇宫最“靓丽”的一道风景。
“周叔叔!”眼尖的虎妞率先发现了他,欢叫着便朝他跑了过来,大白将军扭着屁股嘎嘎叫着跟在小主人的身后。
“走慢些,莫要摔着!”穆元甫不放心的叮嘱。
说话间,小姑娘已经跑到了他的跟前,眼眸闪闪发亮,小手冲他招了招,神神秘秘地道:“周叔叔,你蹲下些,蹲下些嘛……”
穆元甫无奈地蹲下了身子:“又有什么悄悄话要……”
话未说完,嘴巴便被一只肉乎乎软绵绵的小手堵住了,随即便尝到了熟于桂花糖的香甜味道。
“甜么?好吃么?”小姑娘满脸期待地望向他。
“甜,好吃。”穆元甫含笑回答,只觉得这小丫头怎的这般懂事,这般贴心。
虎妞一听愈发高兴了,捂着小嘴乐得不行,一会儿又凑过来与他咬耳朵:“玲珑姐姐每回只准我拿两颗,我偷偷攒下来的,攒了好多颗了,一回就吃个够,这是给你留的两颗。”
想了想又悄悄说:“我不给姨母留,要是给了姨母,她肯定会全部没收,以后便不让玲珑姐姐再给我了。”
穆元甫哑然失笑。
这小丫头,鬼精鬼精的,还懂得积少成多,一次性吃个痛快。
他伸手欲去揉揉小姑娘的脑袋,却被小姑娘飞快地躲开了。
虎妞抱怨道:“你不能再揉我的头啦,会把我的小蝴蝶揉掉的。”
穆元甫这才注意到她的头上戴了一朵蝴蝶式样的绢花。
小丫头倒也懂得爱美了。他有些好笑,不过也听话地没有再揉她的脑袋,而是戳了戳那软呼呼的脸蛋,又捏了捏她的小胳膊,满意地点了点头。
进宫这段日子,可总算是养得胖了些。
“你走这边,是要去长明轩找我么?”他起身,牵着小姑娘的小手,温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