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异自小跟他娘还有八叔住在一块儿。
他不喜他娘,他娘总是喜欢端着板凳到院子外翘腿坐着,手里抓把瓜子,边磕边吐。
偶尔有年轻俊俏的男子经过,她便朝他们调笑着抛弄眉眼。
八叔起初说过几次,后来有次争执时他听到他娘骂了句“没根的东西”“难道我要为那个死人守活寡”“我偏不!”
那次过后,他娘便走了。
走时,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那会儿他才四五岁,懵懂不知,只隐约觉得他娘似乎,并不爱他。
可是,隔壁三婶很爱她的孩子,总是在出大太阳的时候将孩子抱在怀里逗着,笑着,亲着,哄着。
“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无忌惮也。”
是夜,八叔干完一天的苦累脏活后,还要教他念书习字。
豆大的烛火,昏暗不明。
他握着粗糙的毛笔,一笔一划,中正规矩,皙白的脸上犹有当年殿下的影子。
殿下……
想到沈如锡八宝心中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
“八叔。”沈异稚声稚气问,“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时中是什么意思呢?”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之所以中庸,是因为君子随时做到适中,无过无不及,小人之所以违背中庸,是因为小人肆无忌惮,专走极端。 ”
如此啊。
八叔总是懂得许多他不懂的道理。
沈异似懂非懂的点着头,“那娘是小人吗?”
这……八宝哑然。
“娘总是胡来。”他也说不清楚,还小,只隐隐觉得她那样的行为似乎有些不妥,问过后,又仰起巴掌般的脸蛋问,“八叔,你是我爹么?”
“不是。”我如何能有资格做你爹呢?你爹是那般清风朗月端方君子般的人物。
八宝心里默念,又喟叹。
关于他的身世八叔总是讳莫如深,从来不说。
沈异尽管好奇,可自小跟着他们颠沛流离东躲西藏的生活,也比寻常家的孩子懂事一些。
除却每夜固定的念书识字,白日里他还会劈材挑水,做饭扫地。
直到平静的生活被人打破。
*
那一日,他跟往常般蹲在地上拿树枝练字,尽管八叔总是省吃俭用给他买笔买纸,可他如何不懂他的良苦用心,能省些,便省些罢了。
“公子,我们快走!”
八叔平日里在酒肆给人端茶递酒,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早还神色慌张。
沈异不知为何,却还是跟随他一块儿匆匆收起包袱便走。
有人在追他们。
这一切,都是他娘造成的。
“那娘们儿不是说她跟前朝太子生的野种便在这儿么?”
“咱们只要抓到那个野种送到京中,想必皇上会赏咱们不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