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是谁给你画的花纹,还挺好看。”陶青假装认真欣赏,指指他嘴边。
周福临一听便觉不对。他的帕子用来包东西了,也是脏的,又不想袖子,只伸出手在唇边擦来擦去,倒弄得更花了。
笑,就知道笑,周福临恼羞成怒。
也许是陶青对自己一贯温柔,他在其面前格外幼稚。这时气极了,干脆扭了头不理她:“碍到您眼了,还真是抱歉。”
忽而耳边响起叹息。
陶青掏出自己的帕子,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周福临没来得及阻止,她的手连同帕子就碰到了自己的脸,轻轻擦拭,一下又一下。
“周公子真经不起逗。”
谁说的?他本是高度敏感之际,心神都放到陶青那只手上,下意识反驳:“分明是你太爱捉弄人。”
“好好好。是我的不对。”陶青不同他争辩,专注地盯着他的脸颊,把灰擦干净。
“周公子。”
又做甚?周福临微微抬头,视线和她的重合,瞧见她乌黑的眸里一汪笑意。
她说:“你的脸在发烫。”
此言一出,周福临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白皙的脸更加艳丽:“谁,谁发烫,谁害羞了?定,定是你方才拿番薯所致。”
他“啪”地打掉陶青的手,站起来,背上药篓就往回走,也不等陶青,仿佛在被谁撵。
陶青摸摸鼻子,我也没说你是害羞啊。
你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她不好再逗周福临,待会儿美人儿真生气了,只好上去哄他:“周公子,等等我,这天黑得太快……”
“怎么,你想说我胆子小,怕蛇又怕黑?”周福临声音冷硬,他左手捂着脸,这热还没消呢。
“不是,我怕黑,这不正请求周保公子保护么?”陶青装得可怜兮兮。
想想她那文弱的样子,周福临还真觉得这人可能会怕,一边拉不下面子停下等她,一边悄悄放慢了步伐。
他可不是担心她,只是怕她在这里迷路,到时自己要担责。
嗯,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
天抹上了夜的光泽,两人终于回到了柳巷,这回走的是巷尾,很快就到了胡家。
同陶青相处久了,周福临对她态度熟稔起来,开了门,对她颔首:“我便不送了。”
“嗯。”
陶青不好再这里与他聊太久,免得附近住的人家八卦心起,又到处乱说。在她没和周福临确定关系之前,自然要维护他的名誉。
她从药篓里找出几朵松茸,均是上好的品相,要送他。
周福临不要:“你辛苦寻得的,这药在你手上有用得多。况且我们不过是一个巷子的人罢了……”
他多问了句:“你老是做好人,送人东西么?”大手大脚的,这松茸能卖不少银子呢。
“怎会,这东西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当是我喜欢阿盼,用这熬汤喝,给他补身子。当然,”她说,“同周公子相处,也很开心,我向来对合眼缘的人大方。”
合眼缘?长这么大,还没谁对他说过这几个字。
“你不觉得我脾气不好?”她说和自己在一起很开心,周福临莫名欣喜,又很是忐忑。
这巷尾的灯笼是坏的,漏风,灯芯点燃,片刻便熄。
陶青的脸笼在阴影里。她亭亭而立,轻柔声音仿佛春风,抚平人心里的褶皱:“我倒是挺欢喜的。”
“不早了,周公子早些歇息。若是要聊天,日子还长,不急。”陶青还要回去打理背篓里的草药,慢悠悠走了。
周福临立在风里,老半天才回神。
她的帕子似乎被自己弄脏了,他想,早知如此,应该留下帕子,替她洗了再还回去。
关上门,洗漱完毕,胡大爷已经睡下,周福临回了和弟弟的那间小屋。阿盼盘腿坐在床上玩头发,看到周福临,大眼睛直溜溜往他身上看。
“看什么呢,”周福临捏弟弟的脸蛋,“乖乖坐好,盘着腿像什么样儿,就不能矜持些。”
他自己性格暴躁,就希望弟弟温柔乖巧,免得长大了名声不好,说不到好亲。
阿盼抱住兄长的腰:“大夫姐姐说过,她定会帮我找个好人家,说能接受我原本性子的女子,才是真心喜欢我的全部。”
“她是你的谁,为何要替你找妻主?”
那人不过哄孩子而已,周福临嗤笑,“你哥什么人没见过,她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你不信我,倒信她。”
“大夫姐姐说她走南闯北,吃过麦糠也吃过佳肴。”阿盼给周福临让了个位置。
等兄长上了床,两人盖上被子,悄悄道:“大夫姐姐就对哥哥很好啊,哥哥你对她还凶。”
“斟酌了再说话啊,小不点。”周福临瞅他,“谁凶,你说谁凶,我今儿就凶给你看。”
他去挠弟弟的痒痒肉,兄弟俩打闹起来。
也许是胡大爷家宽广些的缘故,也许陶青的药太管用,也许是鸡蛋的作用,阿盼近日更活泼了,咯咯笑着,小脸红扑扑的:“哥哥不凶,哥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