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梁缨压根不计较那事,周宸游只觉一肚子的说辞全哽在了喉间,他尴尬地笑了笑,“念书,自己同自己下棋。”
“我也是。”梁缨笑着回应。除了澜语,她跟其他人还真聊不上几句,更别说周宸游这样的人,找了话也不会接。
两人沉默半晌。
周宸游眺望着岸边的风景,侧脸如雕,许久,他转过头来,认真道:“七公主觉得元兄为人如何?”
听得元千霄的名字,梁缨微微一怔,垂下目光去端酒杯,随口道:“不如何,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闻言,周宸游似是松了口气,追问道:“那我与他相比如何?”
“啊?”梁缨抬眸对上周宸游的脸,捏着酒杯的手紧了又紧,“自然是我们天巽国的小侯爷更胜一筹。”
“是么。”周宸游神色复杂,之后没再说话。
*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凉亭里坐着一人。
“啧。”元千霄翘起二郎腿,斜靠石桌,手里转着个青涩的苹果,时不时往湖心的画舫扫一眼。
不是他想来,真不是他想来,是合约逼着他来的。她若出事,他便不知猴年马月才能回淮越国了。
画舫距离太远,看不清两人的神情,不过他想,她面对周宸游时定是一脸温柔如水,跟在他面前时的模样根本没法比。
虽说周宸游是都城的第一公子,为人君子,但他对这个人就是没什么结交的欲望,总觉得少了点真实感。
“咔嚓”,元千霄一口咬下苹果,舌尖尝到了又酸又涩的滋味,“嘶。”他放下苹果,余光恰好瞥见个小厮,小厮直奔码头朝画舫招手。
嗯?元千霄顿时来了兴致。
约莫两刻钟后,画舫靠岸,周宸游先下船,伸手扶了梁缨一把,扶完立马放开手,动作确实君子。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周宸游匆匆离去。
元千霄想,反正这会儿没事,不如跟上去瞧瞧。
直到走出一里路,周宸游才停下步子,掏出怀里的帕子擦拭双手,他擦得很是细致,细致地甚至有一丝多余。
元千霄隐匿在树后,越看越觉得诡异,周宸游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
是夜,宣宁宫。
梁缨捋着半干的长发走进书房。
明亮的烛光下,元千霄正坐在书案前看书,他单手搭着左面颊,右手轻叩桌面,不知在想什么。
眼下,梁缨发现一件事,自己没前两天那般讨厌他了。
察觉身后有人,元千霄拿着话本起身,“真看不出来,七公主喜欢读这玩意儿。”他故意露出上头的名字,大声念道:“霸道驸马的十八种报恩方式,名字可真长,不过这名字倒是让人一眼便能明白里头讲什么,写的东西也算对得起名字。”
“……”梁缨一看那上头的字,倍感尴尬。这书是澜语落下的,她总乱丢话本。
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明日她定要罚她。
“本宫看什么书与你无关。”梁缨走上前,一把从元千霄手中拿过话本,仰着下巴道:“跟本宫去寝殿。”
“不会吧,今晚又要给我关笼子里?”元千霄低头看她,微微挑起眼角,“我白日才帮了你,你晚上便要恩将仇报?”
梁缨没搭理他只管往前走,姿态高傲,“说一句加一年。”
“你……”元千霄硬生生闭了嘴,她可真是抓到他的把柄了。
不过也不算什么大事,毕竟梁钊那儿还有个口头承诺,至少梁钊没她这么会扯事,更何况君无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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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进入寝殿,元千霄一眼看到衣柜前的铁笼子,上头换了个更大的金锁。
他不由觉得好笑,换锁有什么用,什么锁他都能开。
梁缨放下话本,见元千霄望着铁笼子便想起了他昨晚撬锁的事,“昨日本宫让你在笼子里待着,你敢不听话?”
元千霄走近几步,压低眉毛道:“你昨晚也没说待多久,而且我临近天亮才走,够久了吧,再待着被人瞧见我可不负责。”
被他的话一堵,梁缨缓缓皱起眉头,“你怎么开的锁。”
“头发丝。”元千霄指了指自己的发冠,颇为得意。
“头发丝也能开锁?”梁缨拉过一小搓长发观察,怎么看都不觉得它能开锁。她一语不发地盯着他瞧,用力地仿佛要把他看穿,“你是做贼的吧?从头到脚,半点也看不出皇子样。”
“做贼?”似乎是听了什么好笑的事,元千霄勾起嘴角,不屑道:“做贼不比做皇子强?”转眼间,他又变成玩世不恭的模样,“我九岁才进宫做的皇子,学不会他们的装模作样。”
他面上的嘲弄真真切切,引得梁缨好奇了,“那九岁以前呢?”
“九岁以前……”元千霄阖了一下眼眸,烛光在他眼中不住变幻,乍然一停,他饶有兴趣地凑近她,“怎么,你很好奇,想了解我?”
尽管他的气息不算陌生,可她还是觉得别扭,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故作威严道:“进笼子读话本,你选一个。”
元千霄不假思索道:“我选进笼子。”语毕,他大步朝铁笼子走去。
要他读那玩意儿,他宁愿在笼子里待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