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儿。”钟樾说完,朝店外看了眼。
这会儿雨势渐小,但依旧不见接班者的身影。
钟樾找到了店内的照明开关,想起年轻人被雨淋得湿漉漉的模样,决定烧一壶热茶。
“过来坐会儿吧,等雨停了走。”钟樾招呼道。
店内被橘黄色的暖光笼罩,年轻人慢慢挪了过来,手里抓着被揉成一团的白衬衫,在钟樾对面坐下。
他那头卷发有些儿被雨水打湿了,分别贴在额角与脖颈上,仿佛刚运动完出了一身汗。
正巧面颊也是绯红的。
钟樾将泡好的热茶递到年轻人面前,两人对坐,沉默地喝着热茶。
没过一会儿,钟樾便注意到对方在看自己。
今天出家门这一路,钟樾一直能感受到不少视线,但每一种视线都是一闪而过,不像眼前的年轻人这般,直接而毫不避讳。
让人感觉他仿佛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钟樾于是从茶盏间抬了头,微微一笑,年轻人便即刻怔了怔。
脸似乎看着更红了,但依旧没有移开视线。
“您长得很好看。”年轻人解释,而后斟酌了片刻,说:“先生。”
在店内橘黄色灯光照耀下,年轻人的五官轮廓更加清晰,钟樾这会儿也看着对方,同样没转移过视线。
他很喜欢——这样好看的人,以及一切造物者的杰作,光是注视便能让他感到舒适。
他们就这么在静默中对视,彼此都久久没有动作。
未待钟樾回应点儿什么,远处传来踩着湿漉地面的脚步声,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慌忙闯入了维修铺。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男人跑进来,不见李师傅,看见店内坐着两个陌生人,愣了一愣。
钟樾简单道明缘由,对方当即不住道谢。
不消片刻,店外雨已经停了,钟樾准备回家去,却在起身时,被对面的年轻人拉住了袖角。
钟樾:“?”
年轻人似乎很着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了嘴却没说出话,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旁边的店员有些儿奇怪地看着他们。
“那个,先生…”年轻人依旧抓着钟樾袖角没松手,喉结轻轻滑动,仰头看着钟樾,颇为难道:“您能…带我回家吗?”
钟樾站着,整个人僵了一僵。
怎么突然要跟他回家?再说,把凡人带回家做什么,用食物和水养起来?
虽然他作为地神,不像一些天神那样排斥凡人,但也鲜少有与凡人长期接触的经历,他只知道凡人脆弱,这要是养不活…
“不是回您家,是把我送回我家。”年轻人看出他误会,忙解释道,“我这腿,经常下雨天就疼…现在完全动不了了。”
钟樾很快回过神来,视线落在年轻人那双腿上。
难怪对方脸这么红,原来是腿疼。
“不是吧,你才这么小,就老寒腿哇?”店员在旁边听了,惊讶道。
钟樾倒是不懂凡人这些怪病,略微俯下身子,问年轻人:“你家在哪里,想让我怎么送你?”
年轻人朝外看了看,转过脑袋诚恳道:“您把我带到能叫到车的地儿就行。”
“这个点数,车只怕都弯在舞厅戏园子外边,离这儿远得很。”店员说着,忽地一拍手道:“哎这样,二位不妨骑店外的三轮儿,那是店里拉货的车,明早还就行。”
年轻人连忙道谢,随后红着脸,朝钟樾伸出一手:“麻烦您了,先生。”
“不麻烦。”钟樾走过去,伸出左手。
但他没有拉住对方的手,而是很自然地抓起了年轻人的后衣领——
当着店员的面,钟樾轻而易举地将年轻人给拎了起来。
就像拎兔子拎小鸡那样,年轻人的腿还维持着坐椅子的姿势,突如其来悬了空。
店员目瞪口呆。
年轻人感到万分惊恐,却动不了。
钟樾礼貌地向店员告辞,轻轻松松拎着人出店去。
三轮车就停在店外,一场雨过后,月亮重新从云雾间冒了头,三轮儿修正过的车把闪着银光。
年轻人眨了眨眼,被轻轻搁在盛货的木板上,眼看着钟樾跨上车。
操纵三轮车可比骑白虎简单得多,钟樾蹬着车行进在微微潮湿的夜路上,背后年轻人主动朝他搭话。
“我叫白鹭,那是一种鸟的名字。”年轻人轻声说,“您见过吗?”
钟樾愣了愣,而后说:“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