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向东道:你叫别人吧,我刚从大队回来,很累。
陈琛仿佛没听懂钱向东话里的拒绝,仍旧笑嘻嘻的道:没事,我这边不着急,等你休够了再帮我。
钱向东瞥他一眼,没吱声,转身回了办公室。
小刘打了水回来,二人简单擦洗下,小刘道:你不用管陈琛,咱们是技术员,平时的工作就是修拖拉机,至多帮着公社里的同志再修些力所能及的东西,这是情分。至于其他的,不是咱们的工作,不用管他。
钱向东笑道:谢谢刘哥,我知道了。
二人坐下休息没一会儿,陈琛就又找过来了,还是笑嘻嘻的问钱向东道:向东,休息好了吗?
钱向东眸色深沉的瞅他眼没说话,小刘转过身撇了撇嘴,进了张涛办公室。
没一会儿张涛笑容满面的和小刘走出来,那个谁,你去帮小陈干点活。
钱向东坐在凳子上喝水,闻言眼皮都没撩。
那个谁是谁?
小刘同样稳如泰山,没搭理张涛。
张涛面上有些挂不住,又大声道:那个谁,那个小钱同志。
钱向东这才慢吞吞抬头,指着自己问道:叫我?
张涛道:你去帮陈琛干点活。
钱向东道:我刚从大队回来,很累,双手没力气,干不动活。
张涛沉了脸色,钱向东同志,你这样偷奸耍滑的行为是不对的,咱们都是一个公社的同事,有事理性互相帮忙,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要以为你考上技术员就万无一失了,若是你这般懒惰,无组织无纪律,我一样可以向上级反应。
张涛唬着脸,以为这样说,钱向东就会怕了。
没想到钱向东仍旧镇静自若,不疾不徐的,甚至语调都没变,他道:我确实很累,就怕帮不上陈同志反而帮了倒忙就麻烦了。万一弄坏了什么东西,我可赔不起。
张涛嗤笑下,他以为钱向东这是胳膊拧不过大腿,向他示弱了,矜傲道:没事,你去吧,不用你赔。
张涛不以为意,钱向东一个老社员,敢弄坏什么。再说了,陈琛那里都是些办公用品,又能弄坏什么。
最主要的是,他不认为钱向东有这个胆子,只当他随口一说,张涛一挥手就让人那么去了。
钱向东起身跟着陈琛离开了,陈琛得意得很,隐晦的睨了眼钱向东,高声欢快的跟张涛道谢,谢谢你啊,张主任,果然就是领导,思想觉悟就是高。
陈琛出来的时候还对钱向东高傲道:你这个同志思想觉悟不行,要跟你们主任好好学习学习。咱们这里可是公社,不是你们大队,要坚决团结一致,不能各扫门前雪,那样的人在咱们公社是立不住脚的
陈琛没有看到钱向东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意。
这次陈琛有意折腾他,道:你不是累了吗,就一次抱一箱,慢慢来。
哼,这么多箱子,折腾个十来趟,看他累不累。刚来就敢和他叫板,呵!
钱向东注意到第一个箱子里是一些笔,他就抱回了办公室,如此折返了三四趟,第四个箱子就明显很重了,钱向东发现里面是杂七杂八的东西。有十多个计算器,还有一些复印纸、胶水等相对贵些的东西。
他抱着这箱东西稳稳的走着,正好路过道旁一个水坑,脚下一个踉跄,手没抱稳,纸箱子栽进水坑里。
远远的,钱向东就听到陈琛惊叫了声,钱向东也跟着惊慌失措,哎呀,掉进水坑里了,这可怎么办?
他手忙脚乱的去抢救,可是越抢救越乱,纷纷扬扬的复写纸落在水坑里,身后紧赶慢赶跑来的陈琛都要疯了。他跟着去抢救,可惜两个人四只手越抢救越乱,他抢救上来的东西,有的不小心被钱向东碰进水里,还有钱向东抢救上来的又被他扔进水里。
最后几乎纸箱子里的所有东西都丢进水坑里,陈琛这才似反应过来,气急败坏道:钱向东,你是不是故意的。
钱向东惊恐的看着陈琛,我不是故意的,我都说了我很累,一个踉跄就掉进去了。
陈琛像头老牛一样剧烈的喘息着,你弄坏的,你赔!
我不,来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很累,不小心弄坏了怎么办,张主任都说了不用我陪了,要不然我死也不会来帮忙。
你就是故意,绝对的!
无论陈琛怎么说,钱向东就是死不赔,拿张涛的话当借口,最后二人闹到了书记那里。
钱向东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半大的少年眼圈泛红,书记,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太累了。我今天和刘哥跑了三个村,我又没有自行车,和刘哥共用一个,回来是我载的他。两条胳膊两条腿都酸的特别厉害,我都说了我真干不动了,我那会就害怕自己手脚酸痛,一不小心再弄坏了什么。是张涛主任说就算弄坏什么也不让我赔偿,我才敢去帮忙的。不然又不是我的工作职责,还有风险,我为什么要去帮忙?
书记,他就是故意,才不是什么累,他就是不愿意帮我干活,蓄意报复。陈琛气坏了,他敢肯定钱向东就是百分百故意的。
我真的不是,我是真的累了,书记,不信你可以问刘哥,我们上午是不是真的跑了三个村子。半大的少年委屈的看着书记,声音都颤抖了。
书记看着'老实巴交'似乎惊慌失措到了极致的小少年,又看了看陈琛,几乎可以确定是陈琛欺负新人,而这个新人又是真的不是故意的失手了。
这时候张涛闻讯赶来,他看着一屋子的狼藉,那些东西已经被全部捞上来,可是却几乎没有能用的了。计算器不是被摔烂了,就是浸水不能用了。纸入水就更不用说了,还有复写纸,胶水,踩烂的笔
张涛一时间都怔住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一反应过来后,张涛也不问前因后果就责备了起钱向东,这怎么弄成这样,钱向东同志,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你就是这么完成的?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张涛心底隐隐生出窃喜来,摔得好啊,摔得妙,这么多东西,公社肯定得让个人赔偿,钱向东一个社员家庭,哪里能拿出来这么多钱。到时候兴许自己还能用施恩的态度把钱向东手里的工作买回来,这小子还得感激涕零,他外甥也能再次回到公社当技术员。
想到这里,张涛甚至觉得自己安排钱向东帮忙安排得太正确了。
他忍住心中欢喜,面上竭尽全力保持沉痛,钱向东,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正是因为信任,我才把这么重要的工作交给你,结果你竟唉,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这些东西算算多少钱你赔偿了吧。
陈琛马上道:一共六十四元。
钱向东用袖子擦着眼睛,我不赔,明明是你说过不用赔我才去的,当时刘哥也在屋里,都听到了。你若是不那么说,我也不会去。你是领导,是个堂堂主任,说话当然要算数。若是说了不算,算了不说,那还怎么领导主持工作,就是我们大队的大队长都不会出尔反尔,否则还有什么资格当领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