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地里笑话他什么脏活儿苦活儿都接, 媚上唬下他算是翰林院里头一份的人也不是没有。总而言之,许亭在众人眼里就是个太不自持, 时常自跌了身份的这么一个人。
“记得啊,你不还损他来着,明明是想攀高枝却不想许学士接下的事礼部陈年的活计,没甚要紧的不说还耗时间费心血,简直就是白忙活一场。怎么?汤铮是他的人啊?许学士那么有本事呢?”
陈景在人前或是能装出一副清高自持的模样,理智上或许也能明白什么样的路才更适合自己,但说到底这些话不过是哄着自己安心,关上门来只剩夫妻二人的时候,他又怎么可能一点儿抱怨都没有。
“许亭没那么大本事,他要有本事把汤铮从编修提到修撰的位子上,早就用在自己身上了。今天汤铮专门找上门来,说了半天竟然是不希望我和谢明然再多管昨晚那事。”
汤铮上午在谢明然那里和两人说了不少,除了说昨晚的事,也明里暗里的透了些风出来,示意两人他背后站着的靠山是谁,“他和许亭应当都是如今当朝云左相的人,只是不知道云相那头是怎么个打算,竟让他出面来处理这样的脏事儿。”
如今皇上正值壮年,朝堂上就是想闹也闹腾不起来,只有云家,因着宫里云贵妃一直和皇后不合,才小动作稍微多一些。
下边这些人想要求个靠山的,别处敲不开山门可不就也都往云左相麾下投,如今云家的口碑不算好,但也不知道皇上心里怎么个打算,反正对云家一直不咸不淡的放置着,说不上来好与不好。
“那你怎么个打算?”三清听完原委之后,先是问了他想怎么办,接着又没等他的回应就把上午把四喜打听到的事,也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他,“看来这事到底有没有个计较,就全看你的了?”
两人成亲这么久,陈景是个什么人三清还是清楚的,他不是那等拿清白正直当命看的人,甚至该圆滑些的时候他比谁都圆滑,别的不说,光在荆州访客那一圈下来,陈二爷滑不溜秋还只拿银子不办事的传言就很快传开了。
这名声传开之后有好有坏,虽说也有往日认识的同窗背后说他中了探花之后就不近人情,但更多的还是好处。至少许多想来打秋风或是想粘上陈景的人,都因为那些传言而打了退堂鼓。
可传言毕竟是传言,假的到什么时候也真不了。昨天陈景能拿出自己的腰牌去报官,就算是侧面说明这事他要管,但现在突然卷进来云左相一派的势力,三清再是自己觉得自己懂他明他,也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他的主意。
反而是陈景看着她有些想说又不敢说的,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笑了,“咱们二奶奶、陈夫人什么时候也学会瞻前顾后了?以前可不这样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咱们在荆湖我能遇上的事,顶天也就是家里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现在不一样,你入了仕途每一步都得小心,我如何想总归只是想想,若是你觉着这事不该插手,我也不多说什么。”
三清这话说的是真心话,毕竟书是陈景读的功名是陈景考的,他能走到这一步不容易。若是真为了别家的冤,就同人家宰相一脉结下梁子,这事他不愿意也是应当应分。
“不多说什么,可你这心里啊说不得得多想多少,是不是?”陈景拉过三清坐到自己腿上,两人身子紧紧挨着一点缝隙都没有,陈景这才低声继续在三清耳边说,“这事不简单,不过我得管,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这事若只和陈景一人有关,陈景说不得真就会因着忌惮云家撒开手不管了。偏这里边多了个谢明然,谢家一直以纯臣自居,但这些年就没断过想拉拢谢家的人,云家就是其中之一。
只不过以前的那些都知难而返,只有云家拉拢不成反而和谢家结下梁子,好几次都想使绊子把谢家扳倒。现在突然有这么个事找上门来,虽还不知道里边水到底有多深,但谢明然还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你想好了,真要投到谢家这高枝儿上?”三清听了陈景的解释别的没多问,只再一次同陈景确认他是想走这条路。
“嗯,我这样的出身回荆州想怎么着都行,但要想留在京城有一番作为,光靠自己太难了。”要把自己的不足说出来有时候也不容易,陈景想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我接受谢明然抛来的橄榄枝,总不能一点投名状都没有,这一次的事说不定就是我的投名状。”
话说到这般田地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两人便默契的不再提外头那些叫人头疼的破事,吃过晚饭之后陈景更是从兜里掏出个小香囊来绕到三清身后,手指勾着红绳把香囊吊在三清跟前来回晃着,那模样多少有些贱嗖嗖的。
“什么啊,别晃,晃得我眼花。”三清其实看个形状也知道是个香囊,但她可不想接陈景的茬。也不知道是原主本就在女红这方面不大行,还是自己真的太没天赋,这都两三年了还是一拿针线就手抖眼花,要命得很。
偏这年头不管是寻常夫妻还是高门望族,都看中贴身之物出自谁手,别人家一家子莺莺燕燕,做正头娘子的最要紧的就是这个,谁要是敢越俎代庖,怕不是得一顿好吵。
自家比起那些人家,虽少了那些姬妾却还是没少了催自己做这些香囊荷包的人,打刚成亲那会儿陈景就十分在意这件事,现在到了京城也没改了这个习惯,隔三差五的就问自己要,逼得三清头都大了。
现在见他又拿出个香囊袋子来,自然就以为他又要说什么之前的用旧了,得再绣个新的给他,便下意识的装起傻来。
“啧,你别心虚啊,我今天不问你要。不但不问你要,还送你给新鲜的。”
陈景说话间带着少有的轻佻,也不管三清躲不躲径直把香囊往她手里一塞,便又倚着暖榻靠了回去,不过眼睛却没离了三清,明显就是要看她到底是个什么反应。
到这会儿三清心里就大概明白这人是要使坏,果不其然等她拿过香囊仔细一看,上边的绣样竟然是十分精致又露骨的春图,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好货,小小一个香囊上两个小人儿连神态都绣得栩栩如生,真要是个土生土长的内宅女子,还真得被这一招唬住不可。
可惜三清不是啊,她先是翻来覆去甚至把香囊都放到灯下,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看清楚看明白了之后,才回头看陈景,“二爷,您是想我给你绣啊,还是想我和你一起做啊。”
三清拿着香囊装模作样看的时候,陈景就已经觉得这事有些不对。这玩意儿还是前些天跟同僚吃酒的时候,他们说起京城新开了家铺子胆子大得很,什么好东西都有,他抽空自己去了一趟,这才把东西给买了回来。
原意自是想逗弄她一番,可这会儿了他才突然想起来两人素日在屋里帐中,三清那做派架势只恨不得缠着自己玩出花儿来,现在不过一个香囊,怕是唬不住她。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陈景听着三清问的话,和她蹬了绣鞋这会儿正蹭在自己腿肚子上的小脚丫,脑子嗡一下就炸了。
都这会儿了还绣什么绣啊,绣出朵金花来也是假的,陈景甚至都没来得及再说多说什么,更没来得及转移战场,两人就挤在窄到翻身都难的暖榻上把事给办了。
第58章 ·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 三清不是头一回这么主动,甚至从一开始三清就没打算像这个世道的女子那般温顺,甚至连个姿势动作都不敢越矩, 陈景也早就习惯了自己的小娇儿这般模样。
但今天不知怎么的,陈景却活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横冲直撞, 哪怕三清都实在忍不住讨饶, 他也只装作没听见, 反而三清越求饶他越来劲,直拉着她胡闹到半夜,三清实在气不过, 一口咬在他肩头,拦了他还想再来的心思才算完。
“二奶奶好性子,咬l得是时候,再早一点可就坏事了。”陈景今天格外不同些,哪怕事办完了不肯消停,又搂过三清拢在自己怀里,小小声儿的说些旁人听不得的悄悄话。
“呸,我要不是怕把你吓着以后用不了了,我就得正当口唬你一遭, 让你记一辈子。”
两人自打成亲之后,床上的事一直都是势均力敌的, 尤其三清从不肯在这上头矮了他一截,有时候为了什么个姿势都能闹腾半宿,今天难得的被陈景全力压制,可不得嘴上快活快活找回场子来。
陈景自己也知道自己今天过火了些, 三清这么说着他也不反驳,只笑得像只贪嘴的猫儿, 这会儿吃饱喝足了,甭管谁来说什么他都不在意。
两人办完事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偏这会儿了陈景的手还捂在三清小腹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摸得三清舒服得紧,却又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等着他说些什么。
偏他只摸不说话,最后还是三清先忍不住,啪一下就打在他作怪的手背上,“你这是摸什么,是想说我胖了啊还是嫌我肚子小了,里头没货啊?”
成亲这么久,陈景再是从来不说从来不催,甚至在老家的时候,只要金氏或是覃氏提起这事来,他都会冲在自己前头,说些如今就两人过日子挺好的,孩子不孩子的不打紧之类的话,替三清遮过去。
但陈景今年虚岁都三十一了,就只有蕊姐儿一个姑娘,要说他一点不想要孩子那就是胡扯。所以这会儿他老神在在的摸着自己肚子,她倒也不生气,反而替陈景把他不太敢说出口的话给说出来了。
陈景像是没想到三清会这么直接,原本想好后边该怎么说的话全卡了壳,犹豫了挺久才哑着嗓子说,“你,你别多想,这事咱们随缘,千万别因为这个胡思乱想给自己背包袱。”
“我,我没乱想啊,你结巴什么。手里胆子大,怎么嘴上又怂了?”三清被陈景逗笑了,“我没负担,只不过我也觉得是时候要给孩子了,要不然每日总是你我相对,你不烦我也快厌了。”
三清说的是实话,大实话。三清替了原主之后,虽街坊邻居和家人总觉得三清年纪大了,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但三清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年纪放在后世才刚成年呢。
就更别说原主本来那破身子,就算自己顶替之后再世为人瞧着好了,但内里总归是比旁人虚一些。陈景又要赶考,自己陪着来回的奔波,总不好还揣个孩子陪着受累。
所以就算是成亲之后,三清也有意在避孕,直到现在整个家都算是安顿下来,三清才把要孩子的事给提上日程。没想到自己还没说什么他也有些急了,还是夫妻做久了便颇有些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