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看周围一众宾客,心想嘴怕是难堵。
这重华殿来人也有十来个内侍宫女,现下均噤若寒蝉,但那些个飘忽不定的眼神已出卖了他们躁动的内心。
打头的原福此刻不动声色,只回以坯继先以微笑。不言是亦不言非。
缓步至那画师的身边,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
“怎么如此不小心,这画像沾了如此大片的墨汁儿?”原福又抬首看了看坯婉婉,只见她捂着腰皱眉,“坯四小姐,可是身子不适?”
坯婉婉一直想找个机会能离开这厅堂,将这脸重新拾掇一番,再加上刚刚坯碧莲掐得确实用了力,便就轻轻颔首,双眼挤出些雾水。
“既然这样,我们便先停一停,待坯四小姐瞧瞧身子再说如何?”原福又对着画师说道,
“先生便也再寻个新的纸张,重画吧。”
“如此,真是麻烦公公了。” 坯继先见好即收,眼下对于原福的态度很是欣慰。
坯婉婉下去之时,正巧经过魏枝枝的身旁,她抬眼瞥了瞥她此刻的脸色。
魏枝枝却是不敢瞧这坯婉婉,方才她见到坯婉婉的模样,心内那预备太子妃头号的念头崩塌个粉碎,不曾想只是五六年的光景,竟能让一个美人胚子没了型。
虽说十几年的教养告诉魏枝枝不可以貌取人,但此刻最重要的是需找到合赵之御眼缘之人,而她也相信一向爱名花名草名山名水名画的赵之御定也是爱名品美人的。
于是她此刻将注意放在了坯继先身后的坯碧莲身上,
刚听闻坯婉婉喊她妹妹,而张氏,她是知道只生了婉婉一女,那这所谓的妹妹应该就是府上侧室所出,刚刚喊的五姑娘罢。
这虽说是庶出,到底还是相府的姑娘,再者此次选人的规矩上也没说嫡庶有别。
这般想间,魏枝枝先声夺人:“坯大人,这位可是方才说的五姑娘?”
魏枝枝说完还朝原福递了个眼色。
原福却是直直避开了她的暗示。
“正是次女,坯碧莲。她打小住在西院,年纪要小些,一直是个淘气的主,伯伯没让她在外胡闹,因此魏贤侄便也没有见过她。” 坯继先出口回道。
坯继先说完见厅内因着方才这么一闹,大家站的站坐的做,便笑着补了一句:“令各位在此等候已是失礼,还请各位入座歇息。”
魏枝枝见方才原福没有理会她的暗号,此刻借着坯相的话,迅速在位上坐下。
这刚一坐下就凑到原福耳畔低语,吓得他一激灵。
只见魏枝枝对原福说了好一阵子悄悄话,令原福听得是面如土色,法令纹随着嘴角抽搐忽上忽下。
“原公公,您就相信我,殿下会喜欢。” 魏枝枝离了原福耳畔,眨巴眨巴眼睛,用气声说道。
原福紧皱着眉头,又反反复复地转头去跟魏枝枝求眼神,此时无声却胜有声,空气中仿佛一直在飘着原公公的疑问:你确定?
终是原福低头叹了口气,老脸一豁:“坯大人,这五姑娘如今可是过了十三?”
他心下想,实在是没有办法,毕竟太子殿下吩咐过他:魏侍读说什么你便照做,这生辰宴孤全随他心思。
坯继先惊奇之下,面上倒是坦然答道:“次女生辰已过,正正满十三。”
“如此...便好。” 原福被旁边的魏枝枝小动作推了推,又咬着牙说道,
“殿下遂圣上与皇后娘娘之愿,此次生辰宴,意在阖家团圆,便不论尊卑,不分男女,欲与众臣举家同乐。既然坯五姑娘已满了十三,又是相府所出,便同四姑娘一块儿也呈了这画像上去,为太子添一份恭贺罢。”
坯碧莲听到这儿,心里头的欣喜都显在了脸上,只露出期待的眼神看向坯继先。
坯继先原本并没有将这次女送去重华殿的意思。原福的这番话倒是令他感到意外,似乎还给他提供了一条新的路子。
以往他只钻培养着坯婉婉,而长女又得皇后喜欢,便就顺水推舟一个劲儿地将婉儿往太子跟前送。可是这婉儿又是个难搞的性子,偏偏与他对着来。
如今转念一想,这嫡庶都是自己的女儿,只左手进重华殿,或右手进重华殿罢了。何况这庶女确实长相出众,又好使唤听话,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只要他与太子再亲上加亲,那心心念念的井田茶盐进出的权利......便都能入了自己口袋......
“咳咳...坯大人?” 原福又被魏枝枝小动作推了一把,“如今坯四姑娘正在瞧身子,还没有个结果来,宫里头的画师又已经备好了新的纸墨,便就让这坯五姑娘先上画如何?”
坯继先回过神来。
“全凭公公做主。” 坯继先又朝下首的坯碧莲使了使眼色,“莲儿,你去这正中坐着,让画师为你入画。”
坯碧莲没等坯继先说完话,便一屁股往那画师前面坐下,路过魏枝枝时,还娇笑着看了她一眼。
魏枝枝被看得全身发毛,也许这在男子瞧来便叫秋波盈盈?
画师笔尖游走间,已是过了小半个时辰。
一丫鬟从屏风后侧出来,禀了上首的坯继先:“四姑娘现下已无碍。”
坯婉婉已在禀话间出了这屏风,手上也无了团扇,清丽白皙的小脸大大方方地展示在众人面前,只一双凤眼半合,看着前方地上。
在后院的这段时间,坯婉婉是泪流了满面,在屋内蹦上蹦下地喊后悔,偶尔间还摔起了屋内的绵软之物。
待到停歇,她才让小翠洗了脸,重画了素面之妆,点了只翠玉钗,方重新踏出房来。
她出来便吸引了厅内众人的目光,这方才见了她“精修”面容的重华殿一众来人此刻再见到这仙女飘飘的模样又噤若寒蝉,只飘忽不定的眼神出卖了他们躁动的内心。
嘴怕是不用堵,坯四小姐原是美人一个。
此刻魏枝枝却是得了意外之喜,那预备太子妃头号又蹭蹭地在她心间冒出。原来这坯四姑娘与大家开了个玩笑,这脸和身段瞧着当的是大方清雅,翩若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