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秋正好刚走到门口准备拿东西,在敲第一下的时候,他就刷得一下拉开大门。
门外的人大约没有想到里面的人反应这么快,对上林见秋的视线之后微怔了片刻,随即转身扭头就要跑。
确实是一身白衣。
林见秋眼疾手快,一把拉住来人的衣角。
然而外面的人冲得太猛,林见秋被带得一个踉跄,一头撞到了门框上。
咚。
一声闷响可比敲门声响亮多了。
唔。
林见秋伸手捂住额头。
啊!
大胡子跟着惊叫:你没事吧!
林见秋摇了摇头,试图站直的时候却摇摇晃晃的,干脆又慢慢蹲了下去,只是一抬头,额头通红,生理性的泪水夺眶而出,眼睛也红通通的。
看着怪可怜的。
始作俑者也下意识停下了脚步,蹲在楼梯下面两层台阶上,扒着扶手心虚地回头看。
大胡子已经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拉住林见秋,紧张地问他:要不要紧?要不要去医院?还看得清吗?认识我是谁吗?要不我叫救护车?
他没多说一句,楼道里的人蹲得就越低。
最后连头都快低到台阶上去。
她低头看看下面的楼梯,又偷偷打量了一眼林见秋,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慢慢退回去,蹲着身子一点点挪到门口。
那个你没事吧?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大胡子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却还是先去看林见秋的情况。
林见秋蹲在门口缓了一会儿,慢慢摇了摇头。
除了一时之间有点晕,好像暂且没什么大碍。
见他确实没事,大胡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扭头才注意到旁边蹲着的是个年轻女人,火气下去两分,但还是有几分恼怒。
刚刚就是你一直在我们门口敲门的吗?恶作剧有这么好玩吗?知不知道这种行为很恶劣啊?!
一向好脾气的人发起火来反倒更叫人害怕。
年轻女人一开始还嘀嘀咕咕地抱怨着什么,但很快就在大胡子的怒视下闭上了嘴巴,心虚地低下了头。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吓吓你们,让你们主动搬走而已她小声解释道。
之前闹鬼的传闻也是你搞出来的?林见秋揉着额头问她。
女人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大胡子刚压下去的火气噌得又上来了,音量都提高了不少:你知不知道有人被你吓到心脏病发进医院了!
女人忍不住辩解了一声:明明是那个男人自己做贼心虚他以为是他老婆在外面抓他,结果自己匆匆忙忙爬起来就躲到柜子里,结果憋气太久又被吓到,就进医院了
大胡子瞪她:那之前的老人总不是做贼心虚了吧!万一他心脏也不好怎么办?
女人一时语塞,低着头有些垂头丧气。
林见秋一直在一旁打量着她,女人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一身白衣应该是为了吓人刻意换上的,衣摆沾了灰尘她也毫不在意,眼下一圈青黑也不知道是自然形成的,还是手动添的妆,但眼底的疲惫与失落显而易见。
你是第一个说这里闹鬼的人吧。
嗯。女人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为什么那么说?
那时候我在吃药。女人抓了抓自己的长发,不是为了梳理,而是略感烦躁地往下扯,要吃多了就会有幻觉我以为是她回来了
那之后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我、我本来也不想的那时候我因为情绪问题搬出来,后来隔了一个月想再搬回来,房东就不给搬了,一开始那个老人我只是悄悄跟他说过这里面闹鬼,其他的我也没做什么了后来那个偷情的才是故意吓他,没想到那么不经吓
你是想搬回去?
女人摇了摇头:一开始是想搬回去,后来我存了一点钱,想把房子买下来,但是房东不肯卖我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因为闹鬼的传闻,现在这里没有人敢租了,房东怕把房子烂在手里,卖出去总比一直租不掉好,而且我、我我也没那么多钱,就因为说闹鬼,我才勉强买得起
她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又心虚地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房东这段时间已经动摇了,本来你们要是不租的话,我说不定就能直接买下来了。
所以这次她没有等到半夜,而是白天就开始上门工作了。
但她心里知道这是不对的。
长久以来压抑着不安,在林见秋被撞到的那一刻就瞬间爆发了。
她眼眶微微泛红了,两手像小学生一样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不敢乱动分毫。
大胡子最看不得女孩子哭,见状也不由手足无措,语气也下意识变得温和了一些:那、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如果说只是为了要这个房子,那也太过分了。
但是云城那么多房子,为什么非这个不可呢?
女人哭了。
眼泪像是开了闸的洪水,汹涌地奔流而下,怎么也止不住,她手忙脚乱地抹着眼泪,却因为哭得太狠,腿一软便坐到了地上。
她也不在意,干脆就放开了声音哭了起来。
好在这个点还没到下班的时候,楼上下都没有人,才没有引来其他人的围观。
林见秋按了按额头撞到的位置,觉得有点头疼。
大胡子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掏纸巾,但又怕对方嫌弃,便僵在原地,有些无措地看着她。
好在女人发泄了一通之后,渐渐转为小声的抽噎,慢慢讲起她自己的故事。
她以前有个同性恋人。
两人就是在这个屋子里确立了关系,并且在一起同居了几个月的时间。
但是因为家庭、学业、工作的压力,两人渐渐开始出现争吵。
女人本是更年长的一方,总是主动退让一步。
可时间久了,她也觉得疲惫,终于有一天忍不住说了分手的话。
那只是一时气话,她知道自己冷静后还是会觉得后悔,再去挽留。
但她却没有机会了。
那天她并不知道她的女友被父母强行绑着去跟男人相亲,并且在酒店里开好了房间。
年轻气盛的小姑娘反应过来之后,偷袭了男人跑出了房间,她第一反应就是跟年长的恋人求助,可说得含糊不清,恋人便以为她又在无理取闹。
一句分手说出了口,后面是追上来的父母和相亲对象,小姑娘头也没回地从楼上跳了下去。
那消息对于女人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更让她觉得痛苦的是,当她想去祭拜逝去的恋人的时候,却被对方的父母挡在门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女人渐渐崩溃了,整日里精神恍惚,好几次坐在窗台上就要往下跳。
在某一日她突然惊醒过来,出于自救的本能去看了医生,然后她就开始吃药了。
她情绪渐渐平复下来,理智重新回到身体里,却时不时出现幻觉,总觉得那个出租屋里会有恋人的亡魂回归。
在搬出去之后,她时常午夜梦回,想起来就是那个小房子里的场景,她们在那里度过了在一起之后的大部分时光,能够想起来的回忆几乎也都是明媚而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