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没有入夜,顾时行就回来了。
苏蕴给他脱下官袍,问他:“郑知敬怎忽然来这么一出?”
顾时行沉吟了一息,分析道:“大概对那妻子生出了些情分,所以想要在逃跑之前与她断了夫妻情分。”
苏蕴一怔:“他想要逃跑?”
顾时行脱下官袍,挂到了衣架上。
颔首道:“今日他底下的人就已经低价转卖田产和铺子了,把私产转为现银,逃跑大概是在这几天了。”
说到这,顾时行顿了下,思索了一下,再次嘱咐她:“这几日也莫要出门,还是继续待在府中,等这陵川的事情解决后,我们就回金都。”
苏蕴把他的外袍取来,点头:“我明白。”
顾时行在这陵川总归是树大招风,旁人对付不了他,难免不会从她这里下手。
顾时行方换好了便服,外边忽然有人匆匆来报,说是附属陵川的一个村子被山贼抢了,村民大多受了伤,不仅粮食银钱被抢走,也有许多妇人被掳走了。
苏蕴闻言,似乎想到了什么,皱着眉头与顾时行相视一眼。
这极有可能是郑知敬为了有更充裕的时间来做逃走的准备,所以以此事来引去顾时行的注意。
顾时行似乎也是想到这个可能,脸色也顿时沉了下来,冷声问:“吴太守有什么安排?”
随从道:“吴太守已经派了人去那村子查看情况了。”
知道现在的情况,顾时行便让随从退下,随后去寻七堂叔商议。
七堂叔刚刚也听说了此事,道:“近年来这些山贼都已算是小打小闹,约莫是怕引来官差剿匪,所以也会很谨慎得,不会轻易闹出人命。”
顾时行轻点了点桌案,淡淡的说了郑知敬的名字。
七堂叔一愣,眼神肃严了起来:“世子意思是……郑知敬与山贼串通?”
顾时行:“有可能,也有可能是让人假扮山贼,但不管如何,那些人掳走了十数妇人,这事情不能全寄托在吴太守的身上,撇去他嫌疑未清一事,他现在都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又怎能尽心?”
“世子想如何安排?”七堂叔问。
顾时行沉吟了一下后,道:“我来时已经让人去追查了,但人手有限,届时一有消息,七叔便派人去营救。”
七堂叔点头应下。
“那太守大人和郑府判那边,可要多派些人盯着?”
顾时行摇头:“先前的人盯着便够了,人多了反而会让他们心生警惕。”
*
从顾时行把人都聚在府衙调查那日算起,已经过去了四日。
苏蕴这些天继续借着休养的理由,只见自家的亲戚,不见外客。
自家亲戚消息也是灵通,其中一位年纪稍大的堂嫂对于吴太守府中事情竟像是亲眼所见一般,说得条条是道。
“那郑府判也是真的给了郑娘子休书,但给了休书的第二天晚上又死皮赖脸的去太守府跪求原谅了。可被休是奇耻大辱,如何能这么简单的算了,吴太守脸红脖子粗的指着他骂了许久,就让人把他给轰赶了出去。”
“那郑娘子如何了?”苏蕴问。
堂嫂饮了一口茶,继续道:“也不知是不是因上吊没了半条命,还是怎的,被接回太守府后就没有清醒过,就算短暂醒来,整个人依旧是浑浑噩噩的。”
另一个妯娌道:“吴太守就一双儿女,自然都是捧在手心中的掌心宝,如今被如此折辱,没有打断了郑府判的双腿已然是不错的了。”
“可不是,这郑娘子造的是什么孽呀,竟然招了这么个挨千刀的烂玩意。”
“可不是,成婚多年年,郑娘子虽未有孕却一直装作不介意。我还听旁人说他都已经开始在亲戚中物色一个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了,我本以为真是个痴情的,可不成想痴情都是装出来的。”
说到最后,叹道:“这些个男人呀,哪个不想要自己的亲生孩子的?不想要的才是假的。”
“就是,估计那郑府判也只是看中郑娘子……呸,都已经休妻了,应该说是吴娘子了,他定是看中了吴娘子的娘家助力,才会装得这般深情。”
这后面大家伙说什么,苏蕴其实也没有什么心思听了。
哪怕那郑府判真的对妻子用情了,可又如何?
他所犯下的错,因他而家破人亡的百姓都是磨灭不了的,他终会遭到他应有的报应。
顾时行布置好了天罗地网,也不怕他不落网。
又过了两日,府衙传出消息,道是调查多日,查明许通判确实是被冤枉的。
而吴太守成了首要的嫌疑人,顾时行劝他为了避嫌,暂时暂时待在府中,哪里也不要去。
许是接连的打击,吴太守接连两日不吃不喝不眠,病倒了。
就在这个时候,郑府判失踪了,与其失踪的还有他的父母。
郑府判失踪的事情,瞒下了太守,这个时候被郑知敬休弃的吴娘子也清醒了过来。
知晓了郑知敬的所为,哭了许久后,也怕父亲会被牵连,她还是瞒着母亲夫亲寻了苏蕴。
苏蕴听说吴娘子拜访,一时间不知是哪个吴娘子,听说是太守府的千金,便忙让人请了进来,再派人去寻了顾时行。
苏蕴入了厅子,待见到了吴娘子后,不免惊诧。
她最后一次见面,已经是十日前的事情了,那时看着虽然眉宇上有忧愁,可却不像现在这样,消瘦,憔悴,双眼完全没有了光彩,黯淡无光,脸上没有半分的表情。
——活着,却也像是死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