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总是占不得上风。
梁潇以科举舞弊为由头,处置了崔太后的心腹淳于彬,大兴牢狱,半是震慑半是利诱,挖了崔太后好大一片墙角。
之后那酷吏聂雪臣奉梁潇之命拼命在朝中排除异己,投靠崔太后的,若是叫他抓住半点把柄,都要拉去大理寺一顿酷刑。
朝中两派相争,局势胶着晦暗,多数都择一方而站,唯有少数谨守原则,不肯战队。
凡朝廷政令,明面上的意见相左,背地里不过是摄政王和崔太后两派之间的博弈拉扯。
宣思茂这时候问出这句话,言外之意就是要不他们选高从善来收拾残局,要不他们自己出人。
顾时安是个聪明人,知道士气这回事,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若是乘胜追击还有可能捡个现成的功劳,这等局面,万一战败,主帅十有八九要被处置。
到时候夺权不成,还得折损一员大将,这等亏本买卖他是不会干的,崔太后也不会干。
两厢沉默,最后梁潇不得不允了宣思茂之请,由端州节度使高从善挥军北上抗敌。
整个朝会,荣康帝都未置一言,坐在龙椅上含笑看这些人争来争去,如看戏一般。
散朝后,众臣离开,只剩下荣康帝和梁潇,梁潇也懒得装什么君臣尊卑的样子,斜靠在椅子扶手上,戏谑:“官家觉得这戏如何?”
荣康帝笑道:“精彩,甚是精彩。民间话本中的朝堂杯弓蛇影,其精彩程度竟不及现实中万一。”
梁潇挑了挑眉:“官家这是又添新喜好了?”
荣康帝道:“兰若爱看,朕让人搜罗了些来。另外,堂兄怕是不知道吧,兰若已经答应回宫陪朕,过几日朕就派人把她接回来。”
梁潇什么不知道?但他乐意哄着这少年玩,“恭喜啊,得抱美人归。”
荣康帝道:“朕只求和兰若安安稳稳,可不要像堂兄和堂嫂,一波三折。”
那日他在崇政殿里见到活着的姜姮,其实心中很是惊讶,但被寻死又倔强的崔兰若吸引了大半注意,没来得及刺探罢了。
过后他找了个机会问顾时安,顾时安也不瞒他,坦言他早就知道。
其实荣康帝心里是有些恼火的。
顾时安明面上依附于崔太后,但是有忠君之心的,关键几回,都是靠他暗里提点荣康帝才躲过崔太后设下的圈套。
他不该在这么重要的事上隐瞒,当即便质问起来。
谁知顾时安只是语气淡淡道:“那只是个女人,生的也是女儿,与官家而言不是什么威胁,说与不说又有什么重要?”
他虽然竭力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荣康帝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姜姮于顾时安而言,是极不寻常的。
这点点感悟让他有些不安,总觉得许多事情要因为这个女人而变得不同。
荣康帝故意在梁潇面前提姜姮,不过是想看看他的反应,必要时透漏点顾时安的非分之心,加重两人之间的仇怨,于他是有莫大好处的。
谁知梁潇只是凉掠了他一眼,道:“没有什么堂嫂,普天下人尽皆知,摄政王妃于三年前仙逝。”
这倒让荣康帝愣住了,待他反应过来时,梁潇已经快步走出了崇政殿。
今日艳阳当头,喜鹊连枝叫,注定要有好消息。
刚出内宫,姬无剑就满脸喜色地迎上来,道:“殿下,刚刚玉徽县君送来消息,说曹院事醒了。”
梁潇登时大悦,高兴得要上马去看,想了想,吩咐:“去章台行宫送个信儿,让姮姮也去。”
如今能把姜姮约出来见面的理由可越来越少了,玉徽算是他们之间的一点牵扯吧。
姬无剑应是,正要着人去,忽听梁潇叫他,回过头,听他道:“去章台行宫送个信儿,问姮姮愿不愿意去。”
他正诧异,梁潇补充:“她愿意就去,若是不愿意不要勉强,以后谁都不要勉强她,哪怕极微小的事。”
第89章 .姮姮,我不知你是会被抢走的……
姜姮是愿意去的。
这些年她一直挂念着玉徽, 当年在襄邑经历了崔元熙作乱,眼睁睁看着曹昀命遭不测,看着玉徽对他不离不弃, 其实姜姮心里是感慨的。
在她记忆里玉徽算不上柔善温顺的女子,甚至有些任性,自打梁潇得势,她愈加肆无忌惮,虽说不至于欺男霸女,但所言所行够得上纨绔。
就是这样的玉衡,足足守了曹昀三年。
姜姮临下马车时还在想这件事,侍女拂开车幔,她一脸愣怔地出来, 刚踩上杌凳,心中淌过异样,抬头看去,见朱漆浮雕的大门前站着一个人。
朱颜酡白鹭襕衫,阔袖垂曳到地,英姿挺拔, 毓秀倜傥, 正站在石阶上,目送着姜姮从马车上下来。
梁潇在临来时想了想, 回王府换了身衣裳。
多日来耽于政务, 已经许久没有往章台行宫里去, 他不想姜姮见到他一身繁冗官袍肃正迂腐的样子。
就连发髻上的玉簪都是他亲自挑选的,簪头雕琢成枫叶,别致清雅。
姜姮临来时也刻意打扮过,倒不是涂脂抹粉, 而是将发髻梳拢,戴上不起眼的银钗,半边面蒙着素纱,力求不惹人注意。
梁潇看到她这身装束,内心略微失落,但面上未露出半分,只凝着她微笑:“玉徽若是见到你,一定会惊喜的。”
他下意识朝她伸出手,姜姮低眸看了一眼,隔纱含蓄地勾了勾唇角,道:“我们进去吧。”
她不肯接受梁潇的拉扯,梁潇的手在半空中僵滞了少顷,缩了回去。
这是当年玉徽和离后梁潇给她买的府邸。
六进六出的院子,歇山顶平檐屋落,渌池台馆,仆婢成群,日子过得自然是极为舒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