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束观最怕的事情,就是每天早上洗脸,看着脸盆清水中自己的那张脸,真的忍不住连隔夜饭都会吐出来。
不过这个村子中没有镜子,所以束观没有真正看清自己到底丑得有多么惨绝人寰,但是关于这一点,他可以从其他人看自己的眼神中体会到。
就像此时正从晒谷场边追逐玩闹跑过的那几个小童,大的七八岁,小的两三岁,当看到坐在板凳上的束观之时,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厌弃的神情,隐隐间还有些恐惧。
束观朝他们笑了一下。
于是那群孩童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女孩,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我们不会带你玩的!”
孩童中看似一个领头的大男孩,朝束观挥了挥拳头。
“我们离他远点,谁都不要和那个麻子玩。”
那个大男孩凶巴巴地盯着束观,对身后的小伙伴们如此说着。
束观鄙视地暼了那虎头虎脑的小子一眼。
谁乐意跟你们这些小屁孩玩啊,叔叔是让伱们快滚蛋呢。
这或许是长了一脸麻子的唯一好处,那就是除了老瘸子之外,村子里基本再没人会正眼看他一下,也不会和这个本来就应该算是外人的丑陋的麻子说话。
这也省了束观要辛辛苦苦在人前扮演的麻烦。
那几个村中的孩童一溜烟地跑走了,束观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丫,自嘲地笑了笑。
孩子的反应总是最真实的,所以这辈子的自己,应该丑的像个鬼吧!
都说穿越是改变人生的机遇,但如果穿越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山村中,一辈子只能在方圆几十里地内生活,那这种机遇只能说是命运的玩笑了。
只是对于当事者束观来说,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想着自己以后基本要在将在这个囚笼般的山谷中生活一辈子,过着乏味枯燥,平淡如水的日子,耕田种地,娶妻生子……话说回来,这桃源村的人,不知是不是水土的问题,这村里的女子都长得特别水灵。
……不过,以自己现在的这副鬼样,大概率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自己的……
所以,自己不但要在这偏僻山村生活一辈子,而且还很可能是孤独地生活一辈子,就像老瘸子一样。
自己算不算最倒霉的穿越者?
束观心情更加忧郁烦躁了一些,然后不由自主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动了动,
穿越前遇到烦心事还能抽烟解解闷,现在连这一点愿望都已经无法实现。
这时束观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朝放在板凳另一头的某件东西望了一眼,接着又朝晒谷场的某个角落望了一眼。
在一整片被蕨菜铺满的暗绿色海洋中,只有那个角落的颜色显得不同。
那个角落中晒的不是蕨菜,而是形形色色的药材。
有些束观叫的出名字,有些则是连见都没有见过。
比如说其中一种呈现七彩颜色,形状像个小人般的草叶,在束观穿越之前,以他颇为广博的知识储备,也从没听说过地球上有这种植物。
他身上的那些脓疮,据老瘸子告诉过他的,就是用这种七彩草叶的汁液治好的。
而在那堆草药之中,此时老瘸子正驮着背,拖着一条瘸腿,仔细地翻翻捡捡着。
束观偷偷看了一眼老瘸子,确认对方一时半会不会转过身来。
于是他趴下身子,一手撑着凳子,另一只小胳膊探了过去,抓起了长板凳另一侧的那根焱杆。
焱,是桃源村一种特殊的草叶,在晾干炒制之后切成丝,桃源村的大人们都喜欢抽。
这是一根很漂亮做工很精致的焱杆,杆身是用竹子制成的,翠绿的竹身上,点缀着一块块褐色的斑纹,形状就像是一颗颗泪珠。
这是湘妃竹。
桃源村四周的山林间,长着许多这种美丽的竹子。
束观认识这种竹子,也知道这种竹子在湖南湖北一带最为常见,这也是他当初判定桃源村所在地域的线索之一。
焱杆的前端是一个黄铜烟盅,焱盅上雕刻着首尾相连的一龙一凤图案。
取题俗是俗了点,但雕工却是让人叹为观止,关于这一点,就算束观在这方面只是门外汉,也是看得出来的。
鸽蛋大小的烟盅上,那一龙一凤雕刻地极为传神,甚至连龙身上的每一片龙鳞,又或者凤冠上的每一根翎毛,都都让人历历可见。
焱杆和焱盅连接处的地方,则悬挂着一个束观现在的手掌大小的蓝色焱袋。
焱袋用的是桃源村中土染的纺布缝制而成,上色和布质都颇为粗陋,但焱袋两面的绣却是精美至极,一面绣的是耸立的高崖,一面绣的是村外的那条小溪。
特别是那条小溪,绣的竟给人一种溪水潺潺,游鱼跃出般的生动感。
这根焱杆是老瘸子自己做的,包括焱盅上的龙凤是他自己雕的,焱袋上的图案是他自己绣的。
春日的下午,阳光明媚。
一个长着一脸黑麻子的小*,独自坐在长板凳上。
小*的目光渐渐变得深沉而尖锐。
束观又开始思考那个他已经思考了多年的问题。
那就是这个桃源村,为什么会存在!
这是这个看似普通的小山村,唯一让束观想不明白的问题。
这个村子看去没有任何问题。
但这样一个村子会存在,本身就是一件最大的问题。
因为前面的都是四五千字的大章节,所以每天一更。
(本章完)